这本书看的兜兜转转,情节隐藏在芜杂的心理独白中,读者可能不得不刻意地关注才不至于绕进去。虽然有章节的划分,但一句简单的话就开始了漫长的回忆和插叙。马尔克斯认为西班牙语的书面对话总是显得虚假做作,因而《霍乱时期的爱情》如同他的其他小说一样,对话极少。
读完它的人也许会问,费尔明娜到底爱的是谁,是乌尔比诺医生,这个自己携手一生的丈夫,还是阿里萨,那个暗恋自己长达五十年的人。故事在霍乱时期发生,陷入爱情的人患的是另一种霍乱,那么多的开始,与霍乱纠缠不清。
其实语句已经很直白。
那些幻觉,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幻觉,也许本身就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
阿莫乌尔选择自杀,为了不再变老。他和他的地下情人多年来彼此并不完全属于对方,可是既然两个人的都接受,又有何妨呢,也许并不是相濡以沫、相守时间最久的人,可是却对彼此最为了解。超越世俗的看法,不成为对方的负累,去要求陪伴,理智的帮助对方完成心愿,即使这个心愿是自杀,“也许这已经成为一种典范”。
总是看似无情,却浸满成年人的深沉,作者写到这个女人将不会浪费一点时间来哀悼来沉浸于悲伤,她会卖掉他留下来的房子,维持自己后半生的生活,可是却不会再离开,因为爱已经死了。
医生死了,阿里萨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向费尔明娜表白心迹。
那只是费尔明娜少女时期的幻觉吗,我似乎相信和阿里萨幼年时期漫长的书信来往,开始并没有所谓的排他性,所以才消失的那么轻易。当她变成如花少女,看到信中的男孩子如此狼狈的时候,她轻轻挥了挥手,一切就作废了,而能够说的,也只是一句“可怜的人。”
因为父亲长期以来的严肃管教,因为心智发育的必然阶段,因为幻觉,玫瑰色的青涩幻觉,可是幻觉是那么的容易消失啊。
爱情在这本小说中是简洁干净没有杂乱干扰的主体,可是现在想来更像是一种嘲讽。
医生也是如此,也许文学能给人的就是这样客观的观照。它清醒告诉你,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冷静的口吻,但是从不刻薄。说起医生,他享受着女孩子们种种的芳心殷勤,可是却又保持清雅,走过花丛,飘飘白衣不落一丝灰尘。
费尔明娜是打动他的那个人,在两性之间的。医生能够为这个女子不知所措慌乱不已,改掉自己从不喝咖啡的习惯;可以一直的找借口来看她,像霍乱一样,爱情明晰的前兆。
是呀,谁有能否认呢,可是作者冷静口吻从来没有略过也没有夸大婚姻——对他而言,也许只是对某个文化或者时代里的人来说,婚姻是必须,而爱情呢,我看着医生的自白,“对于婚姻来说,重要的是稳定,不是幸福”,爱情真的不是一种必须。
仿佛是一种猎物或是事业或是一枚勋章,她的地位。他客观条分缕析的评价她,他爱她的高傲美丽和倔强,也有把握可以追求得到她,这对于他的人生是一种必须,而她是合适的。
对待妻子在自己原生家庭受到的种种待遇和不满,他没有做出任何努力,而费尔明娜除了心底的愤怒和芥蒂亦做不了其它的事情,恨自己只是嫁给了一个虚伪的声望一个头衔一个空架子,然后,在婆婆死后开始坚定的掌管家庭,拥有了三十年的真正幸福的生活。
马尔克斯的宽恕
宽恕这对也许开始并没有真的相爱的恋人。
即使对他而言,爱情不重要;即使对她而言,她得到的关注的也是世俗的生活和由此来的安稳更多,但是,我们都接受了。世俗的东西可以欺骗我们,同时也应该承认它的珍贵之处。年迈的他们会口角,会彼此玩着几十年来的游戏,可是在最后一刻,却又有那么的明澈超脱,还未来得及认真表白的爱;费尔明娜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都随他而去,不清楚死去的到底是墓穴中的人还是阳光下的人。
故事到这里仿佛是一段幸福和哲学的完结,可是没有。
爱情从来都有很多个方面,层面,阶段,可以有很多个人。
宽恕。
没有对错的。“难道你也认为爱情有年龄吗?”面对女儿对自己和阿里萨的晚年结合,费尔明娜愤怒地反驳。辛苦一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一直委屈自己的。“以前他们阻碍我们,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他们阻碍我们,则是因为我们太老了。成为寡妇的好处,就是再也没有什么让我顾忌的了。”她将女儿赶出家门,只因为她指责了自己深藏的爱情,只能说经济独立和生存能力有多重要,界限和尊重多重要,母女之情的轻重。可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女儿坚持了不久就寻找各种亲戚来说情了。
或者我爱它,也因为他的简洁吧,冷静的叙事。
曾试图思考哪个是真爱那个更加重哪个更加轻的时候,但我很快的放弃了。
谁能够说的明白呢。
都是真心的,费尔明娜幼时对信件的期待和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在婚姻里感受到的稳定和爱情;在孀居之后重新燃起的爱情之火。都是真心的,阿里萨像得了霍乱一样的写信;在漫长的五十年里守着自己认为的童贞,和每个过往付出的感情;以及经过一生终于实现的愿望。都是真心的,医生乌尔比诺对费尔明娜所交付的所让步的,漫长的婚姻生活已经让他们融为一体,不曾思考伦理哲学之类的问题。
或者这会让人获得对模糊不清的宽恕吗,淡淡的接受。过客来了又走,不去计较得失。
伴随着阿里萨的那句经历一生一世才说出的“一生一世”,书页慢慢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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