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芋儿学名半夏,是一味毒性很强的中药,具有散瘀止痛,解毒消肿的功效,主治胃痛、跌打劳伤、外伤出血、乳痈、疮痈疖肿等。
我很小便知道麻芋儿是一种中药,虽然并不晓得它有怎样的药性。
知道麻芋儿是一种中药,源于它能卖钱。小时候家里穷,但凡采捉来能卖钱补贴家用的野生动植物,我都再熟悉不过。麻芋儿只是其中之一。
记得那时区供销社的收购站大量收购麻芋儿,价钱虽然不高,却好歹能卖几个钱。但凡能挣钱贴补家用,就总有我和三哥忙碌的身影。谁叫那时穷,我们又哪么懂事那么财迷呢?
麻芋儿生长在玉米地里。植株不高,花叶都绿油油的,非常好看。麻芋儿是它埋在地下的球状茎,黑乎乎的,一般小指头尖大小,偶有个头大的,也顶多食指尖大小。麻芋儿上连着花叶,下长着一簇浅浅的根须。全株挖出来,都不怎么起眼,没曾想它竟能卖钱!
七月之后,麻芋儿成熟,漫山遍野撒满打猪草割柴的小屁孩,都忙着趁打猪草割柴的机会挖麻芋儿。麻芋儿埋地很浅,挖它出来并不费事,费事的是发现它们。你得从杂草中把它准确区分出来,从满土蔓延的红苕藤中把它找出来,还得抢先于同行小伙伴发现。同行小屁孩多,眼力劲稍微迟钝一点,一株长相诱人的麻芋儿草可就是别人的了。除了眼力劲要敏锐,行动还不能迟缓。有时两人同时发现一株,几乎异口同声喊:“麻芋儿,我的!”分不出谁先发现,谁后发现,就只能靠行动敏捷,先到先得了。小屁孩们为了一株麻芋儿也有大打出手的时候,拳脚相加镰刀相向战况可以很惨烈,但多数时候都还是能保持一种谦和礼让的风度。反正我从不和别人争,一颗小小的麻芋儿而已,不值得动手动脚,破坏同伴友谊。
麻芋儿挖出来之后,去掉叶子,先不急着去掉泥土和根须,用南瓜叶或者其他大片的植物叶子包好带回家去,在房前湿润的地方挖一小坑,撒点细沙垫底,再把麻芋儿放进去,然后填上一层碎泥盖上,等凑多了再去区供销社收购站卖,或者等其他可卖给收购站的东西凑多了一并拿去卖。去一趟收购站,往返步行三、四十里,对于我们小屁孩来说,不容易呢。
卖麻芋儿得来的钱,我和三哥都如数交给母亲,从不截留哪怕一分钱。去收购站走路走得再口渴,也不舍得买杯凉水喝。那时一杯用糖精兑的凉水卖两分钱,太贵。
麻芋儿有毒,剧毒,不小心误食,后果会很严重。记得有一回,我挖到一颗大的,感觉很肥硕。恰好肚子饿了,于是起了馋念,想要吃它。心想既然收购站愿意拿钱收购,这东西一定能吃。等我把那颗肥硕的东西刮去表皮,露出白嫩的鲜肉,一口咬下去时,才知道问题很严重。尽管我吐得很及时,很干脆,很果断,整个口腔还是被严重麻痹,出现了嘴不能动,舌头痉挛,呼吸困难等症状。其时我独自一人,没有同伴相帮,我以为会死翘翘再不能帮母亲做事,不能帮母亲挣钱贴补家用了。幸好后来缓了过来,能比较顺畅地呼吸了,但口腔的麻痹感觉却持续了很久,以至于很多年后,舌头还会无故痉挛。
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才不再挖麻芋儿挣钱贴补家用了,大约是改革开放后,家里经济条件好些的时候吧。现在,麻芋儿作为一种中药材,已经规模化种植,早不用小屁孩们漫山遍野挖了。而当年的收购站,也被时代的大潮拍碎,洒落在了历史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