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特别喜爱村子对门的那片山,半边青松半边红杉。
为什么喜欢,大抵是那时候小孩子都喜欢“斗高脚”,我们每个小朋友都有一副小杉树做的“高脚”。
早上要放牛,然后去上学。只有下午放学回来,七八个十来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大家就高脚比赛。
那时候我们比赛的规则,就是每个村子的伙伴,和另外一个村子的小朋友分成各自的团队,踩着高脚一个对一个轮流“打擂台”,输赢的方法,一个是“文踩”,一个是“武踩”。文踩就是两个人一人踩着一副高脚,看谁踩得久,武踩的方法,就是两个人踩着高脚,身体相互碰撞,看谁把谁撞下来,先掉下来的就输了,然后输的乙方,就再派一个人来和赢的人对战。
这是放学的时候。
我们通常都会在上学的时候把高脚带着去上学,快到学校的时候就把高脚藏到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藏高脚的办法也是五花八门,放涵洞里,放树林里,放草丛中,用枝叶盖着,用松土埋着。
放学之后回家,自己村子里的伙伴,吃完夜饭之后,大家都会集中在晒谷坪玩,这时候的花样就更多些,花陀螺,踢毽子,丢田,捡手绢,躲草垛,滚铁圈、跳绳,抓小鸡,几十种玩法,傍晚的晒谷坪,非常热闹,直到很晚了大人喊好几次,一个一个被大人拎回家的时候,才慢慢的归于平静。
这是整个村子里男孩女孩子们最快乐的游戏,女孩子们玩的相对文静一些,但男孩子们还是最喜欢踩高脚的游戏。
我弟弟比我小四岁,我和弟弟都有一副高脚,但除了在带去学校的时候最后无端端失踪了的之外,放在家里也经常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
于是我们在高脚不见之后,就总是把目光瞄向对面的红杉林。
那红杉林的小杉树,可是做高脚最好的材料,把小杉树削了树皮,取中间锯成我们肩高的一段作为主杆,然后用凿子在主杆一端五六公分和二三十公分的地方分别凿一个方孔,再锯一根二三十公分长的短段,一头锯成和方孔大小差不多的方形,另一头也凿一个差不多的方孔,然后把方形的一端卯进主杆的方孔,比划一下主杆和短段两个方孔的长度,从杉树尖的部位锯出一段,削成两头方形卯进方孔,做成一个斜的支撑,最后再锯一小段树干,只要不太小,大小都没有关系,在中间凿出一个方孔,把主杆另一端削成方形卯进去嵌紧,就做好了把手,一根“高脚”就做好了。
那时候做“高脚”的时候特别有耐心,大概要两三天才做得出来,村子里大多数小孩都求着父亲给他们做,我父亲不准我们玩这个,我就自己做,还且总是做得很结实,也漂亮,就是小我四岁的弟弟,也做得像模像样。
但总是丢,就总是要做,于是那片杉树林,就成为我最喜爱的“伊甸园”。常常放牛的时候,我大模大样的赶着牛去那里放,实际上,我是想先观察好那几棵小杉树适合做我的“高脚”。
红杉林被砍了不少的小树,因为做“高脚”的也绝不止是我一个,于是村子里就专门安排了“哈喇古”负责看守。
“哈喇古”本名叫蒋青平,可能比我大十五六岁,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他到二十七八才娶了一个老婆,但一直很清贫,后面老婆又跟着别人跑了。
红杉林有人守了之后,就没那么容易去砍了,我偶尔也会在父母熟睡之后,偷偷的喊醒弟弟,要他帮我放哨,半夜里拿爸爸做木匠的锯子去锯小杉树,因为我知道“哈喇古”是绝不会半夜里还去守树林的,把树皮削好之后拿回来偷偷藏着,过一段时间才拿出来做成高脚。
再后来慢慢大了,也不再经常踩高脚,就很少去那片红杉林。
二千零几年的时候,那片山林全部被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栽的桂花树苗,现在我们村子满山满土的全是黑压压的桂花树,那片红杉林,也就成为了儿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