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素卿是娘的姓名,娘的娘没有文化,却给娘起了这么动听的名字,每每读起萦绕舌边吐字缱绻,似有卿本佳人素洁若心。其实娘不姓那,那姥爷是娘的继父,娘的亲生父亲姓赵,因起天花早早命丧黄泉,姥姥一人带着个几岁大的闺女,实在难以维持生活,就嫁给那姓姥爷。
那姓姥爷也有几个孩子,娘比他们大点,小小的她去做人家的继姐照顾弟妹帮姥姥操持家务,十多岁姥姥又生病离世,娘就孤苦伶仃。十九岁经人介绍嫁给了父亲,父亲常年在外,母亲在家里既要当爹又要当妈,还要照顾公婆以及奶奶婆。我的太奶奶就是妈妈养老送终的。
后来跟着父亲辗转,父亲是个自私不懂得疼惜老婆孩子的人,娘在父亲身边受尽了委屈。
再后来父亲五七年被下放农村,娘就和父亲在湾湾川那个小村子里生活下来。好在父亲是个勤劳有正事的男人,一点点学会农活,一家人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勉强度日。
我就出生在那个村子里,我已记不清妈妈那时的样子,我只记得娘每日劳碌的身影。从小我就和娘一个被窝里睡觉,所以娘有时起来我多少还是知道的。那时家里没有钟表,娘怕起晚了每天从两点多就会起来看看,妈妈看时间的参照物是启明星,按照启明星的位置决定是不是该起床了。即使大冬天母亲穿着短衣,会披一件外衣走出房门去看启明星。我极偶尔会因为起夜而跟着妈妈一起出去,妈妈仰头看着深夜启明星悬挂的位置,再看看与山峦的距离,然后会说还早或者直接回去穿衣起床。
妈妈每天起来灶坑点燃,烧一锅热水冲上猪食。回头准备一家人的早餐,煮粥贴苞米面饼子炖菜。从小到大不管菜食好不好吃,母亲却没有糊弄一顿!一大家人的早饭都由母亲一个人做完,妈妈做活从来不指使儿女,什么都亲力亲为。虽然住在农村,碗盘却被妈妈擦洗的锃亮,室内没什么家具,但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这都是母亲操持的成果。
娘去生产队上班,我就是她的小尾巴,我一小走路就拧拧哒哒极为缓慢,娘常常在前面边走边喊“你快点!”我跑两步又慢下来,娘怕误时就得停下来等我,背着我一遛小跑。现在想想那时娘也是个五十来岁的人,每日里繁重的农活,干不完的家务,连走路还有我这个负累,娘一天天的辛苦真是无法想象。
后来爸爸平反了。我们一家搬回了林业局,妈妈比在农村时多少要轻快了不少,可妈妈想念留在老家的大姐二姐,妈妈学会了抽烟,这烟一抽又是三十年。
娘最苦的日子是我读大学,父亲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做生意,一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每月给我拿走一百。我在学校打扮的像个公主,娘在家靠十几元钱吃糠咽菜。三姐有一次狠狠的骂了我,我愧疚难当,那时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待娘。
日子渐渐好了,父亲却总欺负娘,儿女们不让都说父亲,父亲向来我行我素,娘忍气吞声受了不少闲气。嘴里骂着父亲是个老混蛋,可是凡是放到餐桌上的,只要父亲喜欢吃,娘就浅尝辄止。我记得一次我给他们做佛手这道菜,是初次尝试没敢做多,父亲一直说好吃,娘就吃了一个说什么也不吃了。我赶快准备食材,第二顿我做了两大盘子,让娘吃个够。娘一辈子都让着父亲,父亲一辈子都自私的爱着自己,从来没心疼过娘,为此我们姐妹都特别替娘感到不值。可是娘就是这样在被欺压中依旧爱着自己的丈夫,娘一辈子对父亲只知付出不知索取。
最近娘的身体不好,我牵肠挂肚,我很想把工作放下请个长假回去伺候娘,毕竟生命不能等待。
娘,你就那样健健康康的一直等在那里,我有时间了就回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