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夜空像一只恶兽趴在村子上,冷血残忍的张着大嘴,吞噬了整个村子。
文/茶青
在这院里住了十几年,说走就得走。
院里的海棠开的正好,火红火红的,烧红了半个花坛,这花是什么时候开的,我却记不得了。
把二小姐的东西收拾好装进箱子,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唤了阿牛把箱子搬到车上。
“小心些,别把东西摔了。”
阿牛应了声,稳稳当当的把箱子放到车里,我站在院里,远远的瞧着他放好了,才转身进去,夫人还在抱着二小姐哭。
“铃儿,到了乡下不要乱跑,有事没事都让清嘉跟着,这城里乱乡下更乱,你大姐还没出来,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你若再出了什么事,你让娘可怎么活……”
二小姐也泪水涟涟,没有半分平时骄纵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拼命地点着头。
“清嘉,你过来。”
我忍着鼻尖的酸意上前去,夫人牵起我的手拍了拍,将二小姐的小手放进我手里。
“清嘉,在这院里,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做事细心稳重,铃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把她交给你我才能放心。那村子里老爷已经给你们置好了一处院子,还请了一个当地的婆子给你们做饭,有个当地人照顾着,我也好放心些……”
1919年5月6日,大小姐与她的同学带头游行反对二十一条时被抓,老爷也因此停职封官。老爷和夫人怕殃及到二小姐,便借着养病之名准备将我们送到一个叫五丰村的村子。
我们走的时候老爷还没回来,我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把大小姐从拘留所里救出来,但直到我们走,也没听到大小姐被放出来的消息。
乡下人大都没去过城里,他们觉得路程远车票贵,没有必要去城里。在他们看来,城里很乱,爱打仗,不是个好地方。但他们又觉得城里人特别了不起,城里的东西又好又奇怪。所以当村口来了一辆城里的汽车时,便也都好奇得很。
阿牛下车去问路。我隔着窗子看到村口一堆老人对着车子指指点点,又看到一堆孩子在看到汽车时一哄而散,然后又忍不住好奇,走上来戳一戳,摸一摸。
“咚!”
我一惊,转头看向另一边,一个男孩躲在一棵柳树下,时不时地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汽车,二小姐本就是个孩子,忘性大,哭了一场又睡了一觉,再起来就恢复了原本的小姐性子,见有人砸车,自然忍不了,拉下车窗就叫那个男孩:
“喂!你是哪家的?为什么要砸我的车?”
那男孩应当是没想到车里还有人,吓了一跳,藏到了树后面。
“我在砸怪物!”
“这是车!不是怪物!”
“这就是怪物,它长这么大,还会跑,还会叫,还会吃人!你是不是也被这个怪物吃下去了?”
“你真笨,连汽车都没见过!”二小姐咯咯地笑起来,“你不许再砸了,不然砸坏了你就得赔钱。”
那男孩本来还准备砸,一听到要赔钱,立马扔下石头跑了。二小姐坐回来,还笑个不停。
我拿出颗糖给她,帮她把车窗拉上去。
“他们不是笨,只是没去过城里,没见过汽车。等我们在村里住下之后,我带你去找他们玩,你可以把城里好玩的事讲给他们听。”
二小姐撅起嘴。
“他们穿的又旧又破,我才不要和他们一起玩呢!”
我笑了笑,知道她只是这样说说而已。
阿牛问完路,开着车将我们带到一户较大的农家院子门口。
“天呐!那是汽车吧,城里人才会有的东西,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
“果然是城里人,你瞧那小姑娘穿的衣服,真真是好看死了。”
“这城里人要住在咱们村里?”
“谁知道呀!哎呀,你们瞧,他们那大箱子可真大。”
这处院子不在村子中心,稍偏一点,清静些,但周围也有不少的住户,听见汽车的声音,一个个都从自家屋里钻了出来。
我带着小姐站在院门口,朝着村民们笑道:“各位乡亲,我家小姐身子不太好,大夫说要找个山青水秀的村子好好养着,便决定到这来住几天,还请各位照顾着些。”
阿牛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备好的一些布和烟。
那些人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却伸得一个比一个快。有些机灵的,拿了东西还对着我说上几句。
“姑娘放心,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
我笑着应了,带着小姐进了院子,抬头便见一个小脚婆子急匆匆的跑过来。
“二小姐,清嘉姑娘,这来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老婆子我也好做些准备。”
“有什么可准备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收拾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那便行了。”
我点点头,带着二小姐往主屋走,那婆子驼着腰,谄笑着跟在旁边,不停地打量着二小姐。
“二小姐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啦。”
“都十二岁了?”
那婆子惊道,整个身子感觉都要跳起来了。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二小姐十二岁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问题可大了!这女孩子到了九岁便要开始缠脚,二小姐都十二岁了,咋还不缠!村口有位张婆子,她是我们村里缠的最好的,我待会请她进来,给二小姐缠上。”
我愣了一愣,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听过缠足之事了。其实当年我也是要缠的,但被大小姐阻止了。
大小姐是上了学的人,思想先进,对缠足束胸这种陋习自然是深恶痛绝的,她不缠,也不许院里的姑娘缠,院里几个做事的婆子在背后说小姐不知羞耻,还到老爷夫人那说了一番。但大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决定的事情,基本上没人能改得了,也幸好大小姐没有动摇,之后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城里的风向就变了,那些有身份有学识的家族里都没人缠足了,甚至许多报刊上都刊登了批判缠足束胸的文章,习惯了城里那些先进思想,到乡下听到这些,竟也是有些感叹。
“我姐姐说缠足是陋习,我们应该禁止,不应该再缠足的。”
“咋能不缠脚!清嘉姑娘是丫鬟,得做事,不缠还说得过去,但二小姐可是小姐,不缠脚,以后可是嫁不出去的。”
“你姓什么?”
我打断她的话,皱起眉。
“老婆子姓杨。”
“好,杨婆。你们在村里不知道,官老爷已经下了令,废止缠足,城里的人都不准缠了,要是谁缠了足,那可是要受罚的。”
“清嘉姑娘可别唬我,我们缠了这么多年了,咋不知道有这回事?也不见那官老爷来罚我们。”
“你们离城里这么远,又不去城里,自然不知道,官老爷那么忙,很难顾得上这些偏远村子。”
杨婆摇着头不相信:“还是要缠的,不然大脚可嫁不出去,以后去不了城里,那就在这村子里住下不就行了。”
我怒极反笑:“杨婆,你不觉得你自己管的太多了吗?我们家小姐缠不缠足,能不能嫁的出去,是你一句话说了就算的吗?城里的大家公子一个个排队见我们家小姐都不敢说什么,你倒是说上瘾了?还有,你让我们家小姐住在乡下,是备好了山珍海味还是绫罗绸缎?若你备好了这些,那我便去给老爷说上一说。”
杨婆缩了缩脖子,脸色有些难看,喏喏的站在一边。
我没再看她,牵着小姐进屋。
“杨婆你记住,多做事,少说话。”
将小姐安顿在主屋的里间,我才提着自己的东西坐到外间的榻上,我带的东西不多,就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几本书。这几本书还是从大小姐的书房拿的,大小姐自从知道我爱书之后,便把自己书房的钥匙给了我一把,让我随便看,但我每次也只敢拿一本,怕弄坏了。这次离家远,我才多拿了几本……也不知道老爷有没有将大小姐救出来。
在这院里呆了两天,我便带着二小姐出去在孩子堆里转了转。二小姐长得漂亮,见得又多,口才又好,每次讲城里的事时都能吸引一大帮孩子,围着她或坐或站,还时不时问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她总会咯咯的笑起来,笑着说你们真笨,然后又给他们细细的讲起来。
“兰子娘,给我来一块豆腐。”
今天陪二小姐玩的地方有一个卖豆腐的,那女人瘦瘦的,因此那大着的肚子就特别引人注目,我暗想着待会也去买一块。
“你这都快生了吧,怎么还出来?”
说话的女人递给她一个碗,还有一角钱。
兰子娘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也不想想,她生了三个赔钱货,李家婆子还能给她好脸色?如果不是看她会做豆腐,她现在还能呆在咱们村子?我看,等她肚子里这个赔钱货再出来,李家就得把她赶出去了。”
不远处的土堆上坐着一堆女人,说话的那个眉目刻薄,手里抓了一把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唾沫乱飞。
我让杨婆回去拿了盘子过来,到兰子娘那要了三块豆腐。
“您要三块?”兰子娘愣了下,“这天气豆腐是放不住的,可别买太多了。”
“没关系,我们人多,吃得完。”
做菜做不完的话还能做汤,或是炸上些豆腐干,给二小姐解馋。
兰子娘不再多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切了三块大小匀称的豆腐放到我的盘子里,我拿出五角,道:“不用找了。”
“不行不行,要找的。”
她说着,从一小叠毛毛钱里抽出两张递给我,我看了她一眼,将钱收下。
“娘,娘!”
兰子娘忽然一颤,朝我身后看去,我也跟着回头,却见一个女孩跑了过来,满脸泪水。
“兰子!出啥事了?”
“梅子!梅子摘枣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了,摔了腿,奶奶不给叫郎中。”
兰子娘脸色一白,连豆腐担子都顾不上,抱着肚子就往回跑,我看着她的背影,那双与身体极不协调的小脚在我的心上跑过一米,又跑过一米……
兰子擦了擦眼泪,瘸着刚缠了没有几天的小脚跑上去护着她娘,两人渐渐从我的眼中消失。
我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压下心底泛起的少许不安。
回去之后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这天清晨吃着饭,杨婆从外面进来,道:“清嘉姑娘,兰子在门外哭着要见你。”
我一愣,看向二小姐,二小姐喝着汤,挥了挥手,头都没抬。
“叫她进来吧。”
才两天不见,小姑娘看起来就瘦了许多,原本就没几斤肉,如今再见,却好像只剩骨架上的那层皮了。
“城里来的小姐们,求你们救救我娘,求求你们了!”
兰子一进来就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着头,二小姐被吓了一跳,勺子里的汤都被抖到了桌子上。
“你干什么!你吓到本小姐了!”
兰子伏在地上,不停地哭着,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求我们救她娘。
“你娘怎么了?”
二小姐只是小姐脾气罢了,心地总是善良的,看兰子磕的头都破了,连忙叫她停下。
“我娘,我娘昨晚就要生了,但一直到今天早上也没生出来,而且屋子里也听不见我娘的声音了,我害怕……小姐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
我心下一颤,转头看向二小姐。
她皱了皱眉,喝了一口汤。
“你去吧,早点回来给我做前天做的炸豆腐。”
“好。”
将二小姐托付给杨婆,千叮万嘱不能带着二小姐出去,若有什么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再叮嘱阿牛看着她们,别出什么事,这才匆匆忙忙地跟着兰子往她家赶。
兰子家不远,跑了不久便到了几间和其他房子没有什么不同的土房面前,兰子停了脚步,几个婆子坐在一间破烂的土方前的台阶上话家常,我扫了一眼,看向兰子。
“我娘就在那间屋子里。”
兰子指的,就是那几个婆子身后的那间房。
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压住那股不知为何产生的害怕,走到那几个婆子面前。
“请问,兰子娘生了吗?”
“哎呦!这不是清嘉姑娘吗?这城里的姑娘果然长得水灵。”
“可不是嘛!姑娘嫁人没有?我家二壮正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清嘉姑娘嫁到我们家来吧。”
“你想得美,瞧姑娘这身体,定是个好生养的,嫁给我家东子正好把那个只生赔钱货的给踢出去。”
我皱着眉,避开一只伸过来要拉我的手。
“兰子娘生了没?我是来看兰子娘的。”
“她有什么好看的,生了这么久还没生下来,没用死了,害得我们还要在这守着。”
她们抱怨着,脸上没有一丝担心,仿佛在她们身后的屋里,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根无足轻重的稻草。
“清嘉姑娘甭担心,她都生了三次了,自己会生的。”
“你们难道没注意到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吗?让开!我要进去!”我忍无可忍,心也越来越沉,兰子娘怕已经出事了。
“哎!清嘉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进去,沾了晦气就不好了。”
“让开!”
我厉声喝道,他们才息了声,悻悻地让到一边。
我推开门,屋子里阴暗又潮湿,一捆捆柴横七竖八的摆放在地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抵消了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气味,我却只觉得全身发冷,一步一步走到那躺在稻草上的女人身边,她脸色死灰,身下全是血,还有一个连着脐带的,同样死去多时的婴孩。
“清嘉姑娘,看了就出来吧,和那死女人呆在一间房里是要染晦气的。”
我僵硬的转过身,看着门口的一众人。
“她死了。”
“天呐!就说怎么没声了,怎么就死了呢,真晦气,她死了谁来做豆腐啊!让她早早的把做豆腐的方子交出来,还一直藏着掖着……”
“她死了!她死了啊!”
“哎呦!我们知道了,您快出来吧,我们待会用草席卷了就行。”
我看着她们,她们还在叽叽喳喳的咒骂着,完全没有将死去的人放在心上,我缓缓握紧了拳头,全身发抖,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像一群没有心的魔鬼。
“可是,她生的这个孩子,是男孩。”
对面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兰子娘的婆婆扑进门里,看见那个婴孩,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这个死女人,生前三个赔钱货都好好的,怎么到我孙子这就死了呢!哎呦!我的孙子哟!”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那个哭天喊地的婆子,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我不想再留,这里,多留一秒都是煎熬。
我一步步的退出这间屋子,门外的阳光让我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离开之前,我看到兰子呆呆地站在院里。
我匆匆忙忙的往院子里赶,刚才的事让我心里止不住的害怕,心里也越来越不安,现在只想看到二小姐。
院门是开的……
我一个哆嗦,我离开之前明明叮嘱他们不要随便开门,若我回来了,一定会叫他们的。
我冲进院里,听到主屋里传来的声音。
“阿牛,你可别拦我了,让我们赶紧给二小姐缠了吧,你这一直拦着也不是个事啊。”
“杨婆,你不能这样做,我们家小姐不缠脚,你再这样,清嘉姑娘回来会生气的。”
“清嘉姑娘再怎么着也只是个丫鬟,她能管到主子头上?二小姐,我给您说,这脚是一定要缠的,您看我们,不都缠了吗?不缠脚的女人是会叫人看不起的,这清嘉姑娘缠不了脚也拦着我们不让给您缠,您快快让阿牛让开,我专门请了村口的刘婆子给您缠。”
“不!你们别过来,我不缠,不缠脚,阿牛!快把她们赶出去!”
二小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抄起门口的扫帚冲进屋里,里面杨婆还在继续。
“二小姐,您别任性,这不缠脚是嫁不出去的,您……”
“滚!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举起扫帚就往那些婆子身上抽,粗略一数,竟有七八个之多,我心中后怕,手上越发狠了。
“你们滚出去!”
“清嘉姑娘!你怎么打人呢!”
“打人?打你们都是轻的了,谁允许你们进我们院子了?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婆子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跑出院门,我收了手,喘着气看着仅留下来的杨婆。
“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杨婆的脸色极为难看,“清嘉姑娘,您这就有点过分了,我也是你家老爷选来的人,也算是张家人,您这……”
“你算什么张家人?是姓张还是自小在张家长大的?只是被我们家选来做几天工而已,当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清嘉姑娘,你也只是一个丫鬟!”
“是!我是一个丫鬟,但我对主子忠心耿耿,言听计从,不敢做半点对不起主子的事,连出门见人都要请小姐点头,你倒好,直接爬到了主子头上,你现在倒是说说,还留不留得你?”
杨婆站在原地,脸色青黑。
见她不动,我扔下扫帚,进厨房找了一把刀出来。
“你今天要是不滚就见血,大不了坐几年牢,咱们就试试,谁熬得过谁!”
原本还准备犟着的杨婆瞬间软了下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甩着小脚跑出了院子。
看着她出了院,我立马插上大门跑回屋里,二小姐被吓狠了,躲在床角缩成一团不停的哭,一身汗的阿牛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清嘉姑娘对不起,我没拦住她们……”
“别说这些了,你去收拾东西,这地方不能再呆了,我们今晚就走。”
阿牛应了一声,红着眼眶出去了,我坐到床上,轻声安慰着二小姐。
“清嘉姐,不缠脚是不是真的不对,大姐说缠脚很疼的,我不想缠。”
二小姐哭的眼睛微肿,我抱着她,帮她擦了擦眼泪。
“缠足才是不对的,你看你在城里的那些朋友们,哪个是缠了足的?你不信我还不信大小姐吗?她对这个可是深恶痛绝的。”
二小姐抽泣了几声,不再说什么。
坐了一会儿,阿牛进来说东西收拾好了,我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先洗把脸,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离开这儿。”
当天夜里,万籁俱静,我们坐着车离开了这个小乡村。
我在后视镜里看着身后的村子,沉默的夜空像一只恶兽趴在村子上,冷血残忍的张着大嘴,吞噬了整个村子。
我们在城附近的小镇上寻了一处安静的小院暂时安置了下来,收拾好之后我便让阿牛回城里送信,老爷知道了这边的事后派了几个人过来护着,便让我们在这先住着。
一个月后,大小姐出狱,亲自来接我们。
我将五丰村的事情讲给她听,她听完,沉默了许久,然后看向窗外。
“我们,还需要走很长很长的路。”
回去之后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听说,城里上面的人派了一个小队去五丰村宣传新兴思想,但被赶了出来。
后来,便再也没有听到过那里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