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骑行途中,在一个叫子溪的乡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指甲花。远远地,我的目光就被村道旁一户门院前的一袭红裳所吸引,立马停下来观看。啊,指甲花,久违了!
在老屋的时候,我家屋院中就有几株指甲花。也不知是何时何地弄来的种子,在我的印象里,它与老屋与院井是联系在一起的,想起老屋脑中就会闪现指甲花,看见指甲花不由就会想到老屋。指甲花身边还有一株“洗澡红花”(即紫茉莉),这两种花生长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父亲时常打理它们,把它们栽在废弃的脸盆和陶罐里。在早上扫地的时候,顺便浇浇水,有时,捞点檐沟的泥土加在盆罐上。父亲喜喝茶,常把茶渣倒在花盆里。这几盆花,实在是平常,它们就在平常的日子里静静地生长、开花,而且,花开得明媚鲜艳,分外精神。
指甲花属不上高贵,可以说是贱微,但我有理由相信,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它不像有花园的人家,有懂得栽培技艺的专人侍弄。只要有土,落下种子就能生根发芽,根本不需要打理,就能开出美丽的花来。
它的花也确实美。深红或淡红,把庭院点缀。红花绿叶,搭配简单,素颜朴素,浑然天成,很贴合乡村姑娘纯朴自然坚韧的品质。无论是早晨,还是在傍晚,常常不经意间轻轻地一瞥,看见它在,心里就有一种安稳闲适,自在快乐。
到秋天,指甲花结种子了。闲来无聊,我有时走近它,好奇的去捏它的果子。只轻轻地一碰,果子就裂开了,迅速卷起,种子也随之从中蹦落到地下,或掉几粒在手中。种子扁圆形,细粒,乌黑色,似萝卜的种子。
第二年春天,从泥土里从缝隙中悄悄地又长出更多的新苗来,长大,长高,生叶,开花,一簇簇、一蓬蓬,指甲花的家庭更壮观了。
为何院井屋旁常有指甲花呢?记得妈妈说过,防蛇,因为蛇怕指甲花。但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据说指甲花的根茎可以做泡菜吃,对此我并不知晓,自然未曾吃过,想想觉得是件奇怪的事。指甲花可以做染料我倒是知道的,譬如《红楼梦》中有写到凤仙花,晴雯用它来染指甲。这或许就是指甲花名字的由来吧。
指甲花的大名,叫凤仙花。清代汪灏等编《广群芳谱》卷四十七记载:“凤仙……一名小桃红,一名染指甲草。……人家多种之,极易生。叶长而尖,似桃柳叶,有锯齿……桠间开花,头翅尾足俱翘然如凤状,故又有金凤之名。”
叶确实似桃柳叶,且有锯齿,茎节处略粗,花有点像海棠,但我更喜欢指甲花,因为指甲花是与我小时候一起成长起来的花,伴随着我对老屋岁月的记忆。
老屋的指甲花只红色一种。此处的指甲花除了红色,还有白色。我自然是更喜欢红色的指甲花。
在指甲花的旁边,还有一株桔梗花,栽在一只陶瓷花盆里。开了两朵,花五瓣,紫色。桔梗花如指甲花一样,同样给我美好的回忆。记忆中的指甲花是伴随院内屋旁,而桔梗花的记忆则在山野。少年时曾上山专门挖过桔梗,它是一味药材。在山林中寻找桔梗,似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寻看它的花。远远的,紫色的花儿在草木林中摇曳,格外抢眼。挖来去皮,晒干,售卖,换得一点零花钱。桔梗的茎有点像人参,是我小时候认识为数不多的药材之一。
我喜欢它们,这是深藏在岁月里的眷恋。但远离家乡,在城市很少能见到。有一回,是几年前了,在淡水郊外即铁门扇村大道边的田野岸上,发现了一株指甲花,简直让我欣喜若狂。近来骑行铁门扇,还留意了一下,可惜没有再看见,已经没有了。今天见了指甲花,给我好一顿慰藉。桔梗花也是多年未见,这次见到,可谓是幸运。我不由想:这户门院里住的是怎样的人呢?怎么会种有指甲花、桔梗花呢?想必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