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借着巷子路灯昏暗的的光亮，我望着坐在旁边人的脸说道。
此时他的眼睛正盯着巷子深处，对着灯光的侧脸显得平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我说话，他也没有转过头来，眼睛仍盯着巷子深处。
过了一会，他说道
“今天晚上是不会停了，看样子雨势也只会越来越大。”
顿了顿，他又指着巷子深处说
“前面有一栋居民楼，穿过那里走一段路就到了，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找那里的居民帮帮忙。”
“哈，帮啥？有个避雨的位置就行了，难不成你还想人家邀你进家里洗洗澡呆一宿？对象是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打着哈欠回复，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笑。
“没想这么好，但至少能找门口保安大爷接两杯热水，或许还能买两桶泡面什么的。”
他也笑了，语气轻松，眼神依旧平静。
“那赶紧走吧，今天算是背了时的，大半夜跟你来到这破地方，还下了这么大的雨。”
我起身，从屋檐下的台阶上站起来，他也跟着起来，和我一起走到了台阶底，再往前迈一步，就会被天空中密密麻麻落下的雨珠给淋到。
“这得往死里跑了，妈的，到那边了衣服都能变个色了……”
“跟着，快点跑就是了。”
我还没说完，他甩了一句话就冲进雨幕里，往巷子深处跑去。
“喂喂，你等等我！”我也迈步冲了出去，一瞬间身上被密集的雨点覆盖，冰冷的感觉在身上蔓延。
巷子深处一片黑暗，滴滴答答的雨声在整条巷子中不断回响。我跟着他往里跑，能见度越来越低，直到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光亮离我们已经很遥远了。
我并没有特意去辨别方向，只是跟着他往前跑，而他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没有放慢速度。
在转过一个弯后，我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了，连模糊的轮廓我都分不清了，所以我拼命的跟住他，脚踩进水坑里也没有放慢速度，反正身上差不多都淋湿了……
那种冰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在光源消失之后，听觉灵敏起来，雨声和狂奔的脚步声交杂着，无节奏且十分急促。
就像是还有着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响，越来越靠近……
甚至不敢产生回头看的想法，只是拼命的跑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若是停下就会被拉住后颈拖进黑暗里。
在转过第三个弯后，前面忽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继续往前跑，可见度开始变高。巷子出口就在前面，在那个看得见的光亮处。
“呼呼～”
“呼～”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步伐迈大，使劲的往前冲。
呼～
呼～
哈～
耳边传来呼吸声。
呼哈～呼哈～呼哈～声音越来越大，
像是有人在我的旁边喘着气，他就在离我三步远的后面，他伸出手向着我的后颈……
“啊！哈…..哈…..”
最后一步迈出，我在光亮处停下大口大口喘着气，脚步声和耳边急促的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我向后看去，巷子深处里一片黑暗，整条巷子只听得见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
看着我和他被完全淋湿的身体，冰凉的雨水沾湿衣服贴在身上，我忍不住苦笑，对他说
“高命，真被你带进沟里去了。”
他转过身来，头发早已被雨水浸湿，发丝粘在额头上，指着前面的居民楼对我说
“你看，到了吗不是，门口保卫处灯都是亮着的。”
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栋居民楼，楼内有几个房间还亮着灯，这个时间竟然还有人没睡。
我和高命跑到还亮着的门口保卫处，他抬手敲了敲门。
“您好，有人在吗？”他敲完说道。
门内响起走路的声音，停住之后，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带着点咳嗽
“谁呀，大半夜的…咳..这个点人进不去了啊。”
“大爷，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是来找个地方避避的，您看您这里方不方便，钱什么的都好商量。”我没想到这个点还真有人在，于是赶紧抢着说话，心里想着说不定还真能吃上两桶泡面什么的。
想想那热乎的面，身体上的寒冷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门内没在回话，半晌，面前的门嘎吱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间可以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那张脸此时带着警惕的神色。老大爷的眼睛在我们身上打量了一会，然后门打开了。
“快进来，声音小点！”大爷对我们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一边道谢一边拉着高命进屋，顺手把门关上，生怕大爷改变主意再把我们赶出去。
老大爷的眼神紧紧盯着我们，一言不发，他的右手握住别在腰间的棍子，作出防卫姿态。
“真是太感谢了，一点小意思，就当是住宿费。”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从钱包中拿出几张红钞，顺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大爷。
大爷严肃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他接过烟，点上，再把钱拿过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两小伙子….这个点跑这来干嘛呢……”老大爷一边抽着烟一边嘟囔。
“下这么大雨，本来只是想来躲躲啦，这里还有人，看能不能蹭点啥……比如那边桌上的泡面之类的。”我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扫过整个屋内，结果看到了桌上的几桶泡面。
瞌睡来了送枕头，真是出乎意料的幸运。
“大爷，您贵姓啊？”我一边搓着手一边漏出笑容朝着大爷搭话。
大爷看我虽然满脸笑容，但眼睛时不时却瞟向桌面。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拿起桌上的泡面递给我说道
“我姓孙，饿了的话吃点东西吧，热水壶里有热水。”
“孙叔，您真是太客气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接过泡面然后拉着高命去拿热水壶，泡好面后我看向高命，他来到这里之后就没说过话，虽然他的脸色依旧平静无常，但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高命，你想的还真就有了，这下不仅可以躲雨，还有热乎的面可以吃。”
我对着高命说道。
他正看着窗户，不，应该是窗户外的那栋老楼。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窗子上，水滴流过模糊了看到的窗外的一切，但还是看得到那栋老楼此时一点光亮都没有，可我依稀记得在来之前似乎有几层还亮着灯来着，大概这么晚了，也应该都休息了。
高命听到我的话，他转过头来对我说
“是啊，我们运气挺不错的。”
然后就在我们享受泡面的同时，孙大爷正收拾桌面，然后拿起挂在墙上的雨伞和外套，拿出手电筒走向门口。
“我去楼里巡一圈，马上就回来，这几天楼里出了点事，你俩别乱跑，就待在这里。”孙大爷朝着我和高命说道。
“咋了，这楼能出啥事？别是什么危楼啊。”我随口一问，到并不担心，除非这楼塌下来，否则应该也没事。
“三楼跳楼死了个人，这几天楼内居民情绪都不怎么稳定，总之待在这里等雨停就行了。”
说完，孙大爷打开门，瞬间一股冷风吹进屋内，门外对着的大楼在雨幕中寂静无声。一片漆黑却看着让人寒意直起。
大爷回过头对我们又交代了一遍，然后关上门。
从窗子透过看到孙大爷打着雨伞提着手电筒走向老楼内。
“大爷真是好人，也不怕招进屋里两个贼，还放心出去留陌生人在家里。”我有些无奈，朝着高命苦笑道。
“看屋里这样子，大爷是独居，估计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放心留我们在这里。”高命回答道
“那也是，最值钱的估计就是这屋了，还能搬走不成…..哈…..”我有些累，打着哈欠回复。
“今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结果还能遇到些好事。”我靠在沙发上，困意袭来，实在是累了，刚才还跑了一大段路，现在稍微舒服了点就想躺着眯会。
“我先趴一会，有事再叫醒我。”我对着高命说完，然后闭上眼睛。
高命点了点头，又转过去看着窗外雨幕中的老楼。
今天真是太累了，下次高命叫我出来打死也不去了。
只是，今天到底做了啥来着，怎么好像都记不起今天白天做了什么事。
诶，高命叫我出来什么事来着……记忆怎么这么模糊。
但还没想出来，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上来，我就翻个身睡着了。
被摇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再思考今天白天的事了，因为高命脸色严肃，那双平静幽深的眼睛此时却透露着危机与警觉，他对着我说
“大爷已经三个小时没回来了，现在那栋楼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和光亮。现在是凌晨一点，在12点前，我还看到四楼有手电筒发出的光亮。”
然后他又看着窗外，说道
“然后灯光在一瞬间消失了，在消失之前我看到了四楼有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然后，大爷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那栋楼…..”他眼睛微眯，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有问题。”
轰隆一声，雷声滚滚而来，雨似乎下的更大了，漆黑的夜空笼罩着世界，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短暂的亮光照在老楼的墙上。布满青苔与裂痕的墙面显现而出，楼层内依旧暗不可见。
此时又一道闪电划过，这次极为强烈的白光闪过，照在了老楼上。
我抬头看去，这次我看到了。
过道惨白的墙壁上全是暗色的涂鸦，毫无章节交错在一起，远远看着像是某种诡异的符号。
而在四楼过道，墙壁上的无数涂鸦汇成的是一双双张开着的巨大狰狞的眼睛。
在看着我们。
光亮消失，老楼内又恢复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了。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