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枪
窜天猴是个西北娃。
此刻，他正坐在一辆由家乡M县开往省城的末班中巴车里，行驶在秦岭的山路上。
窜天猴本名陈伯承，只因为从小顽劣，在家乡调皮出了名，被人送了个“窜天猴”的外号。所谓“窜天猴”，就是“冲天炮”，一种常见的鞭炮。火药燃烧后，在尾部喷出气流，反作用力使主体向上飞，可以飞很高，一般飞行时带有响声。
窜天猴小时候光顾着玩，学校成绩惨不忍睹，初中毕业后，花了父母不少钱，才混了个技校文凭。在家乡不好找工作，今天准备去省城碰碰运气。
窜天猴头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哈喇子从口角流出来，都淌到脖子上了。突然，有人尖叫起来，中巴车侧翻了，向一边的山崖滚去。
睡梦中，窜天猴只觉得自己腾空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紧了前面的座椅，同时双腿绷紧，双脚蹬在前面座椅的底座上，人猛得清醒过来。
中巴车顺着山坡向下翻滚，夹杂着全车乘客的哭喊，直到车体被坡底的大树挡住才停了下来。翻滚中，窜天猴被车里的东西砸了好多下下，他始终不敢松手。常年的街头打斗给了他强健的肌肉，四肢牢牢把他的身体固定在了靠走道的座位上，避免了致命的撞击力。
等到车体停下来，他立马送开手脚，把身体直立起来，他身体上方的车窗玻璃已经碎掉，他脚踩着座椅，由车窗爬出了车外。
天完全黑了，暗淡的月光下，中巴车横着卧在沟底，车里一片哭喊，有几个乘客被甩出了客车，散落着躺在中巴车周围。
爬出车外，窜天猴发了一会懵，然后摸了摸自己，还好，没受什么伤。陆陆续续地，有几个尚能活动的乘客，也爬了出来，其中一个掏出电话报了警。窜天猴完全清醒了，他朝爬出来的人喊了一声：“赶紧救人”，自己又向车里爬去。
跟着脱险的几个人听了他的号召，有力气的也都开始从车里往外拉人。
窜天猴体力好，往外面搬了两个人，他第三次进入车内后，左脚踢到一个硬东西，他伸手一摸，冰冰凉的，好像一快铁。捡起来就着月光一看，居然是一把手枪。窜天猴长这么大，最爱看的就是香港的警匪片，做梦都想有把枪，他也来不及想车里怎么会有枪，把枪揣在怀里，抱着一个受伤的小孩，爬出了车。
放下小孩后，窜天猴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往远处跑了十几米，找了个大石头缝，把枪塞了进去，返身跑回去救人了。
过了一个小时，政府的救援队伍赶到，将死难及受伤的乘客送往医院，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第二天，吊车抵达现场，将车体吊出山沟。根据新闻媒体的报道，当天事故的原因是当地多日阴雨，山上的一块大石坠落，挡住了靠近山壁的一侧道路，司机只能从靠近悬崖的一侧通过，而此侧的路基被雨水掏空，因而发生侧翻而滚下山谷。
这其中还有一个特殊的情况，媒体没有报道。一位去M县出差的省城刑警也在车上，事故中殉职了，随身携带的一支六四式手枪遗失了。省城刑警队冒着连日的阴雨，对现场进行了反复搜索，出动了警犬，对包括救援人员在内的所有到场者进行了持续一周的调查，没有收获。这起失枪案成为省城刑警队的一桩悬案。
窜天猴在省城的医院待了一周，在接受警察询问时隐瞒了枪的事。因为他在当天的救援中表现特别突出，事迹被新闻媒体广泛地报道，被政府授予了“见义勇为”奖，拿到了一笔奖金。窜天猴出院后，先回了一趟家，当天晚上独自骑着摩托车跑到事故现场，取出了藏匿的手枪。此时的手枪表面已经有了锈迹，他小心地将枪擦拭干净，上了点清油，用块布包好。
窜天猴第二天傍晚，来到了他二舅家，他二舅在部队工作过十几年，转业在县城林业局。
窜天猴虽然调皮捣蛋，但是对当过兵的二舅很崇拜，非常尊敬。二舅和二舅妈也挺喜欢他，特别是听说他成了“见义勇为”模范后，对他更是热情。
二舅妈招呼窜天猴吃过饭后，给他泡了茶，让他和二舅单独待着，自己洗完碗带着他们的女儿院子里玩去了。
见只有二舅在了，窜天猴从包里拿出了油纸包的手枪，对二舅撒了个谎：“二舅，你看，这是我一个朋友借我玩两天的，他在县公安局刑警队工作。”
二舅知道窜天猴狐朋狗友不少，没怎么怀疑窜天猴的话，只是警告他，让他尽早把枪还回去。
窜天猴满口答应第二天就还回去，但是缠着二舅教他使用这把手枪。二舅接过手枪，告诉窜天猴，这是一把“六四”式自动手枪，使用7.62mm*17mm专用弹，80年代开始配发给公安警察使用。他们在部队使用的与此不同，主要是“五四”式，“六四”式威力较小。但是枪的原理都差不太多。
二舅教窜天猴把枪分解了，偷了点他二舅妈的缝纫机油，把枪筒等各个部件的都擦了一遍。这把枪的弹夹可以容纳7发弹，但是现在只装了5发弹。二舅告诉窜天猴，这个应该是为了防止弹夹的弹簧变形。
二舅把子弹全部取出，擦拭了一遍。拿着空枪教窜天猴上膛和瞄准击发。送窜天猴走的时候，把子弹和枪分开了，再三强调窜天猴一定尽快把手枪还回去，窜天猴有口无心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窜天猴就滴溜着个啤酒瓶，跑到深山里，练习瞄准。一开始，窜天猴没有上子弹，空枪练习了大半天。快回家的时候，他把子弹全部压入弹夹，上了膛瞄准了啤酒瓶。
第一次发击发的时候，枪没握紧，把窜天猴自己下了一大跳，差点没打到自己的脚。从第二发开始，窜天猴默念着二舅教的要点，稳住了击发，仍然没打中，但是骗得不远。第三枪准确命中了，把窜天猴激动了好一会。他又把子弹退出来。把枪分解了，擦拭了一遍，包起来回家了。
三天后，窜天猴收好了手枪，再次登上了去西安的中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