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那天晚上,我回家不到半天时间,妈妈就接到四姨的电话,说表弟一直高烧不退,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舅舅通知我们去医院,大舅,四姨五姨、四姨夫五姨夫还有大舅母开车去接我爸妈说要去医院,当时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我们每个人都清楚,现在通知我们去意味着什么,对,相当于病危通知。爸妈用商量的口吻问我去不去,我当时很纠结,去吧,我的确十分畏惧生离死别,一点儿也不喜欢医院的氛围,不去吧,也许就是最后一面,正当我不置可否之时,大舅说你们家里没人,新盖的房子需要有人看家,光光别去了。我长舒一口气,我心里很矛盾,不去看看表弟,作为亲人很过意不去,第二天我需要回郑州上班,正好朋友要我帮忙去人才市场办理报到证,人才市场的位置就在医院旁边,父母下了死命令,必须去!下午一点左右,我扭扭捏捏的走进了表弟的病房,当时二舅二舅母还有二姨和表妹都在表弟身边,一会儿帮表弟量体温,一会儿帮表弟擦身子,一会儿又把土豆片一张张贴在表弟身上以起到降温的目的,而我在那儿手足无措像个多余的人,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表弟躺在床上,很少说话,我有时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爱理不理”,我知道他身上不舒服,偶尔说一两句话是因为身上的汗太多了,需要擦拭。表弟平时爱吃肯德基或者汉堡包,我问他吃不吃,还好他没有拒绝,对于市里的情况我一无所知,我爸爸在那儿做小生意,曾经来探望的时候买过,我打电话问他在什么地方买的,然后舅舅下去会买的。每次回家,我都会带一些吃的回去,平时工作我舍不得买,家里妈妈的零食都是两个姐姐买的,我回家的目的之一就是有吃的。当时正好家里姐姐邮寄过来的三只松鼠,我就精挑细选了两袋自己爱吃的装进了书包,本来妈妈已经准备了一些东西给表弟,但是触景生情,我情不自禁的把自己所带的东西给了表弟,说实话,表弟当时已经吃不下硬东西了,我做的不过是一些无用功。在医院,我并没有感到生离死别的感觉,看气色,他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如果不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我真不敢相信表弟居然好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医院待了近两个小时,由刚开始的忐忑不安和恐惧满满转变为依依不舍,在这段时间里,表弟总共跟我说的不到五句话,嘘寒问暖的话我真的不会说,如何安慰别人也不是我的强项。
三点多,我不得不离开医院,去人才中心办理报道证的事情,其实,我已经知道,汽车到郑州我是回不到单位了,我又不想麻烦同学,唯一的可行之法就是在车站默默地坐上一夜,直到天亮。那一天我真不想离开,真想留下来多陪一会儿。
表弟在没得病之前,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狗,每次回我们家见到他就会直接扑到我的身上,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他也来者不拒。平常总爱缠着我们发红包,或者给他买这买那,从来不客气。还总喜欢把我的电脑霸为己有,有时候我生气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矛盾升级以后表弟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乖乖认输,不过气氛早已不和谐。
现在,表弟再也不会和我抢电脑了,再也不会我一到家就像只哈巴狗一样扑到我身上了,妈妈生日后留下的蛋糕再也不用给他留着让他用一个星期时间消灭掉了,再也不会一打开微信QQ就看到:哥,给我发个红包呗!再也不会看到一遇到泡面就狼吞虎咽的小顽皮了!医院,家,偶尔一两次的走亲戚成了表弟唯一能做的事。病情不太严重的时候,表弟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就要吵着闹着回家住几天,现在,已经很少回去,弱不经风,我们都怕他感冒。无论是谁在医院待久了都会有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会骗他,如果不配合我们就出不了院,如果想回家,就要乖乖吃饭,乖乖听医生的话。善意的谎言开始的时候还是如此的有魔力,表弟很想出去,所以很听话。后来,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何况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孩子。
前几天,表弟问我:哥,你说我还能过下一个生日么?我当时无言以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最终会有答案。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在考虑寻求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当初用轻松筹的时候需要照片,我和姐姐都怕拍照片伤了表弟,影响了他的情绪。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当舅舅告诉了他这件事后他还是很乐意配合。我们都晓得表弟是在心疼他的爸爸。
上次回家,妈妈泣不成声地告诉我,舅舅打算要把城里的房子卖掉。舅舅舅妈都是小学教师,每个人没有只有两千左右的微薄收入,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委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把它卖掉。作为父亲,除了照顾好儿子外,还必须在完成教师教学任务的情况下,寻找其他经济来源以补充每天像流水一样的化疗的,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加入到农民工的队伍之中,靠着自己的勤学好问和辛勤劳动,每个周末靠为别人铺设地板砖来挣取更多的钱,即使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好多时候,无论是医生还是朋友,都出于好心,劝他放弃吧,要不然到头来也许是人财两空。但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是他的儿子,血浓于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只要儿子的脸上还带着笑,就绝不会放弃。
表弟一直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能有一天去一次北京,来到天安门前来一回升国旗仪式。对于一个普通的濮阳人来说,濮阳到北京来说,也就一千多里地,坐汽车不到一天就到了,而对于儿子来说,却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舅舅曾经也有过一次冲动,自己租辆车,拉着儿子去一次天安门,完成他这个小小的愿望,但是,医生再三叮嘱,不能。如果感冒或者其他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
表弟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能够在康复出院的那一刻,能够重新走进校园,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读书,写写字,偶尔和其他同学聊聊天玩玩游戏,可是,现在的状况我们不得不选择放弃。现在的他只能局限于病房之中,有时候实在拗不过儿子的渴望,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回家住上几天,缓解一下他内心的压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自己的病情的确像我们说的那样,并没有那样严重,只有这样才不会打击他的配合治疗的积极性。
每次病情严重的时候,似乎总有人在有意无意的提醒,表弟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只有此时此刻我们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脆弱和生命的可贵。
现在,在我们的一再坚持和努力下,终于争取到了送表弟去省中医院治疗的机会,省中医院争也愿意免费为表弟做CAR T细胞治疗,但是常规的化疗以及输血和血小板等需要自费 ,这样以来,我们必须尽快筹集到这笔医药费。现在除了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中牟到郑州市近在咫尺,坐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妈妈三番五次要求我去看看表弟,郑州不像在家,亲戚朋友很容易去医院看望。我却迟迟不肯动身。原因很简单,我现在身无长物,工资早已捉襟见肘,我不想空着手去看他,最起码也得拎点儿水果吧。
前天大姐把轻松筹做出来,我第一时间转发到了自己的空间和朋友圈里。我知道在朋友圈里发这种东西,会给人带来一种沉重的感觉。尤其是发在自己所在的群里时,异常的纠结,朋友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有人说风凉话,更纠结的是发在公司群里,我其实很害怕会因为此受到领导的批评,一向胆小甚微的我犹犹豫豫不敢转发进去,直到今天,我才报了必死的决心,发到了群里,当时我都不敢看回应,心一直像弓弦一样紧绷着,心跳也在砰砰砰的响动着。还好同事和领导很支持,有些同事还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病魔面前我们真的表现的很脆弱,作为半月光里的一份子,我真的不知道用何种方法去尽我的一份力。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给每一位我觉得还可以麻烦的朋友发一条短信,恳请他们能够伸出援助之手,尽一份力量,转发也好,捐助也好,写几句暖心的话也好,只要有爱,我们的内心就是暖的。
曾几何时,对于天堂我们只是一时的幻想,只有在文学作品和影视剧中才能感受到它的真是存在;曾几何时,我们都以为死亡对于我们是那样的遥远,我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日子很悲观,总觉得自己活不太长,很希望自给活到36岁,书本看多了,发现好多古代现代的文学家什么的英年早逝基本上都在三十六岁上下。而现在,我们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而又严峻的话题,还是那句话,活在当下,过好今天最重要。虽然相较于以前,我的心态好了许多,但是每当遇到这种事情,我的心情还是如以往般沉重。很多时候我们喜欢用今天透支未来,比如说,我爱你一生一世;我一辈子喜欢你一个人;我们的友谊一定会天长地久等等。我们很喜欢这样的语句来安慰自己和安慰别人。
刚毕业那会儿,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工地工作,在火车上听老前辈说了太多关于安全事故的事,对此心有余悸的我很想摆脱工地的生活,在寻找工作时我只找预算或者老师、服务、销售等等,还尝试过去富士康谋一份差事,后来实在没辙来到了项目上,但是从来这儿当天我就开始作者离开的努力,一天都没有放弃我当初的梦想,说实话,我现在是货真价实的胆小鬼,我相当怕离开这个世界,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我喜欢早起晚睡,我为自己增添了许多自己曾经爱好的事来做,不单单是我想做一个勤奋的人,更重要的还是我怕没有明天,有时候这种心态已经发展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我现在开始理解古时候那个杞人忧天的人。好久都没这么悲观过了,不过我觉得每一天过得充实就好,我们不能左右明天,我们也不可能改变昨天,我们唯一能做好的就是把握好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