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
我找不到自己的手了,走了很久的路身体零零散散地在路线掉落。很久之前我觉得只要在一条路上走着,总会捡起掉了的身体。但很久都没有捡到什么像样的,一开始我掉的是耳朵,在我洗澡的时候发现的,左边的耳朵没有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肯定难看,但一点都不痛,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我不是一出生就是不痛不痒的,只是走的太远的路,为了减少麻烦,我没有捡回痛苦,虽然说少了也是件麻烦的事,但是有这东西也改变不了什么。
路漫漫无期的延伸,想以前我是没有耐心的人,甚至连泡面的五分钟都觉得太长。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这条路还可以让我继续往前走。
很久很久之后我不再感觉到远和近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在心中去掉了故乡,如此我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再拥有距离。
清晨我便开始往前走,今天下过雨,记忆中这样的日子很多。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看过书,发过呆,也出过门,就躺在床上一整天。话说回来天气好的时候我也这样。
傍晚的时候,我停在一颗榕树下睡觉,其实这个时候我不怎么困,但是天黑了总要躺下。就在我躺着的地方,也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就一张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还好嘴巴还在。这肯定不知道谁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掉了,它一张一合地不停地说着什么,而我什么也听不见,我没有摸右边,不用摸我也知道,那东西已经不在了。
我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我还是不停的张开嘴说着话。一整晚我们都在不停说,就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我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根本不打算了解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只要说着话,这样好让我知道嘴巴是什么时候掉的,掉的时候我能捡起来重新按上。就为了让嘴巴有用,我说了一晚上的话。
到了第二天晴了,我又该起身往前走。我对聊了一晚上的嘴巴说“再见”
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一整晚的话我只记得临走前的两个字。那个嘴巴还在一张一合,我不再管它在说什么了,就又踏上往前的路。
走了没有几步,我不知道开始时隔多久的转弯。打算不沿着眼前这条路往前走了,就这样转了一个180度,但是我的路却还是没有变,还是朝着眼前走。
我开始要找到自己的耳朵,这还得感谢那个嘴巴,它让我想起了有时候还要耳朵,不然那条路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就这样我又向前走去。
以往我还恪守着时间,在白天走,晚上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晚上不再有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不再睡觉,今天的路上我没日没夜的走。
远方还很远很远。远到把整个路途都丢掉。
路上的很多人不再行走,他们随便地坐在路上。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手,没有睡眠,没有梦,胸膛里空荡荡,却一副高僧般匍匐在大地上。
我小心的跳过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有些身躯已经是骷髅,但骨头在地面蠕动着。他们也是在往前走去,
我在看着他们怪异的样子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手掉了。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用了。对了我开始是找耳朵的,想要发出声音的时候又发现现在说不出话,大概嘴巴也没有了。
我此时仍然记得,我在河边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耳朵没有的时候的样子,没有慌张,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望着河流川流不息的往前流着。
我知道耳朵不一定就在河里掉的,但是我仍然望着河流很久。
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边走边想。最无路可走的路大概就是一直往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