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的生活从学习一件事变成了学习和偷看许逸两件事。
你也是从青春年少过来的,应该能体会是怎样的心情。从二次根式、因式分解、方差、配方的深渊里挣扎着,忽而抬头看见动漫一样的美少年从阳光里走来,微风吹散琐碎的发尖,露出深邃的琥珀色眸子,仿佛深渊也成了浪漫的仙境,任身体飘浮在空中,越来越远。
那时候刚刚跨世纪,到处宣扬着我们是跨世纪人才的语录,作为跨世纪人才,作为跨世纪班干部,励精图治,将大有为,学业至上,义不容辞。那些小眼神小心思自然独自消化干干净净,抛之脑后。
喜欢“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当你过于追求一件事的结果,花了很大精力,做了很多努力很多牺牲,往往不能如愿,而当你看清局面,清醒认知,端正态度,不再刻意贪图结局,反而顺利得到当初千百般索求的结果。
当我目光不再追寻,把眼睛放回来,我发现,背后反而多了一双眼睛。
体育课老师最爱的就是让我们跑圈,一般是八圈起步。当我气喘吁吁跑的肝疼,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坚持,下意识抬头扫见操场边站立的漫画少年和……关切的眼神?
我不喜欢考试,不是不喜欢考试本身,而是不喜欢每次考试都要搬沉重的凳子下楼到一楼空地,这可是三楼。这天又是考试,一边收拾文具一边不情愿的要拿凳子,一只修长的漫画手一把把凳子抢过去,也不言语,径直走了。“哎你拿……”刚要喊你拿我凳子干嘛你没有吗,却看见许逸一手拿着一个凳子下楼了。“拿我的干嘛……”留下怔怔的我呆在原地。
后来考试成了期盼的事。
后来初三分班我和许逸还是一个班,初三考试不用搬凳子,但他依然默默罩着我。我说过我理科不好,化学老师课上提问我回答不上来,他就故意搞怪吸引老师过去。物理老师让我难堪了他更是想着法的“骂”回老师。我知道他是替我解围,又不想影响我。
初三的节奏很快,晚自习到很晚才下课,物理老师还常常叫我到办公室补课,等我放学去车棚推车子,天黑的都看不清车牌了。有时候碰见别班的混子生还被调戏两句,虽然是在学校他们不敢肆意妄为,虽然能义正言辞的怼回去,但总归有点担心,不由加快脚步。
后来在车棚碰见许逸,他居然那么晚了还没走,“你怎么还没走?”毕竟是同学,不说话也怪尴尬。
“啊……玩呢…等赵洁。”
赵洁是经常跟他一起的男生,也是我们班的。我记得放学他好像就已经走了。
“哦,那我先走啦!”
“嗯…好…”
虽然天很黑了,但路上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身影,不远不近的在后面。
往后很久都是这样,偶尔上学路上也能感觉他在后面。
三年里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有也是上面那种再也不能简单的对话。
临毕业的时候他路过我的课桌时放慢脚步,并不停下,问:“你去哪个高中?”
“一中…”
“你学习那么好,不上信中……”
后面没听清,他就走过去了。一中是市重点高中,信中是省重点高中,我再不才,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因为那时是先报志愿再考试,我不喜欢冒险。
那是我们中考前最后的对话。后来同学们就都毕业了,各奔东西。
一个小说家叫八月长安,她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这让我更加喜欢她,像不同时空里另一个自己,她写了一部小说叫《暗恋橘生淮南》。
法国女作家西蒙·波娃说:唯有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相遇才有意义,不是双向的奔赴毫无意义。
那个跨世纪的中学时代,双向的暗恋还不是一样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