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
爷爷就有一头黑牛
清晨，黑牛甩动尾巴
一下的把黑夜抽进马蜂窝里
怪不得小孩子都怕黑夜
原来有马蜂保护呢
湿漉漉的田野
在黑牛的身后腾起一阵烟雾
烟雾隐藏了犁杖
包裹了爷爷
从春到夏、到秋、到冬
很多时候
是爷爷跟着黑牛
种、收都是如此
出工、收工也是一样
牛走前头，人走后面
牛在前边昂昂地走
人在后边笃笃地跟
拖车在黑牛的牵引下
哼唱着一路歌谣
黑牛通人性
爷爷说
你拿两个金元宝
外加十锭银锞子
俺要是换了俺就是狗娘养的
收了工的牛
松了襒绳能自个儿摸回家
并不稀奇
黑牛的奇打死你也不信
哪块地今天就能完工
明天一定不来
哪块地明天开工
到了明天肯定要干
十拿有九稳
队长不信，说爷爷制造迷信
队长要亲自验证
队长把皮鞭蘸了水
队长驱赶着黑牛出征
目标西大湖
到桥头要分路
黑牛硬是不往西大湖拐
他比谁都清楚
西大湖没啥活可干
该犁的地犁了
该扶的墒扶了
该冲的垄沟冲了
该拉的庄稼拉了
还去干嘛呢
犁你老婆的屁股蛋子么
黑牛想
黑牛思想的焾子
刚刚露头
身上就狠炸了一鞭
你知道的，队长打的
接着滚去一串炸响
胳膊拧不过大腿
黑牛去了西大湖
去了也就去了
屁事没有
嘻嘻哈哈中撤回了犁杖
当然还有爷爷的黑牛
队长恶毒地测试了十八回
十八阵蘸水的皮鞭
像下了十八年的刀子
抽打着黑牛的脊梁
该去的地块你不去
兜一圈子你还得去
有活
不该去的地块你硬去
去了也是白去
没活
黑牛的判断没一次失误
黑牛死了
被一个盗贼下毒药的
没了黑牛的村庄
失去了一半欢笑
没了黑牛的爷爷
整个的人呆了傻了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眼前晃动的净是黑牛的影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