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我们当时那么想要程小七和齐凯在一起,不过是希望她对一个人最初最真的那份心意能够得到成全,因为那份心意我们都曾有过。
1
程小七拒绝了齐凯的告白的那个晚上,我们都在。
那天我们很隆重地举行了最后一个元旦晚会,想到几个月后就要各奔东西,所有人都喝得稀里糊涂的,除了齐凯和程小七。程小七不胜酒力,一杯小小的啤酒都会把她放倒,我们知道齐凯一会要向她告白,所以一点酒也没敢让她喝。当然,齐凯就更不能喝醉了。
场地被我们布置得很梦幻,齐凯手捧玫瑰走向程小七时,我们仿佛在经历一场童话。
小七,答应啊,快答应啊。我和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心情特别激动,就好像我们才是被告白的那个人。
程暖,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去美国留学好吗?齐凯站在程小七面前,无比深情。
时间仿佛静止了。程小七有些讶异,有些不知所措。一定是太激动了。
我们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回答:好。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回答:好。
毕竟程小七喜欢齐凯喜欢了那么长时间。
可是,我们错了。
程小七定了定神,说:对不起齐凯,我…我不想去美国。而且,我可能不再喜欢你了。祝你在美国生活愉快,还有,找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说完,程小七抓起包跑了出去,留下我们所有人呆立在原地。
2
一个月后,齐凯去了美国。
程小七拉着我出去喝酒,我第一次见她那么豪气地握着酒瓶“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着酒,心里却不由为她泛起心疼。
他都说会找人照顾你的家人了,拒绝了多可惜。我的家人,怎么能让他来负责照顾呢?我不能让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爱情,不是吗?程小七有些醉了,说完靠在我的肩膀上再也没说话。
有些爱情,来得总是不是时候。
程小七不是我们宿舍的,也不是我们班的。
她也不叫程小七,而是程暖。
她只是从大一入学开始就喜欢上了齐凯的一个小丫头。起初,我们所有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其貌不扬而又瘦瘦小小的外系女生来和抢我们班最帅气最优秀的齐凯,那简直是对我们班所有女生的极大藐视。
所以程小七来旁听我们的课时,我们几个没少给她制造麻烦。比如她知道齐凯总是喜欢坐在教室最前排最左边的位子上,而我们也知道她总是喜欢坐在齐凯后面的位子上,我们也不去抢那个位子,但事先会在上面倒上水。
第一次这么做时,程小七果然不出所料一屁股坐了上去,下课时她一边用大大的书包遮住屁股,一边往宿舍里飞奔,那尴尬的样子让我们生出些许内疚:那丫头,以后再不敢来听我们的课了吧?
可我们低估了她的毅力。
第二天她照常来了。她还是坐了那个位子,坐之前先用纸巾把座位擦干净了,然后镇定地听起了课。
慢慢地,我们不再讨厌她。我们自知,我们无法像她那样把全部的目光都用来追逐一个人的身影。知道齐凯喜欢绘画,她也拿起了画笔,为了让自己画得更像样些,她厚着脸皮向美术学院的同学搭讪,像他们学习绘画技巧;齐凯喜欢打篮球,她总会在操场上远远地望着他;齐凯感冒了,她悄悄买好药塞在他的书包里;齐凯去上自习,她也去,还是常常抢占能看得他背影的位子。
我们不再讨厌她,还因为,我们知道齐凯不可能喜欢平凡的她,就像他不会喜欢平凡的我们。所以在齐凯和外语系的系花谈恋爱后,我们大义凛然地把程小七约到了我们宿舍,从此,她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有时候玩得晚了,就留在我们宿舍里睡。我们宿舍本来六个人,她比我们都小,所以我们就管她叫“程小七”。
程小七很喜欢这个名字,这意味着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我们班的活动,也就更方便她接近齐凯了。
3
程小七和我们的友谊深厚了,却没有和齐凯更进一步。
起先是因为程小七根本就没有对齐凯说过她喜欢他,齐凯也仅仅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同学,后来他又与系花谈恋爱谈得如火如荼,再后来则是因为程小七的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钱后跑了不知去向,程小七的弟弟又不幸遭遇了一场车祸,程小七仿佛一夜长大,除了上课,她全身心地照顾母亲和弟弟,再也无暇顾及齐凯。
一个星星闪光的夜晚,我们没有困意,坐在阳台上一边聊天一边安慰着程小七。
你究竟是喜欢齐凯什么啊?难道仅仅因为他学习好长得帅?
程小七说:入学那天,我下火车站时发现箱子的滚轮坏了,可箱子太沉我搬不动,恰好碰到他。从火车站到学校,他帮我搬了一路箱子却没喊累,还笑着安慰着因为刚来就不顺而沮丧的我,我就喜欢上了他。
这个喜欢的理由实在很普通。可对那时的我们来说却很有共鸣。有多少校园爱情就是因为简简单单的男生为女生拖箱子这种事而发生的呢。
程小七开始打很多份工,除了家教,她还做手机促销、卖肯德基,做市场调查。她很忙,来我们宿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有一次,齐凯似乎无意中问我们:最近怎么不见程暖来我们班了?她啊,忙着照顾弟弟吧。怎么,你问这个干嘛?齐凯连忙回答,哦,没什么。
后来就听说齐凯和系花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据系花说是两人对未来的打算不一致,她想去英国留学,而齐凯想去美国。
我们对此解释却有些怀疑,此时大三刚刚到来,说未来还为时尚早吧。
慢慢地,齐凯也加入了校园打工的行列。这可让我们觉得有些稀奇,因为齐凯家境富裕,根本就无需为学费为将来发愁,要说打工是为了体验生活吧,可他也太过投入了。
再后来,我们发现程小七去做手机促销,齐凯也去,程小七去卖家电,他也跟着去……难道他终于喜欢上了程小七?我们为这个发现兴奋不已,程小七的反应却冷淡得多:你们别瞎想了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事实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错。
一个大雨的周末,齐凯带着淋成落汤鸡的程小七来到我们宿舍让我们照顾一下她,然后开始数落程小七:都跟你说今天下大雨了,还出去,感冒了怎么办?程小七小声反驳着:谁知道真的会下那么大的雨,我也不想被淋啊,下次一定不出去了。齐凯黑着脸:还有下次?天,这简直就是标准的情侣吵架模式啊。
齐凯走后,我们兴奋地尖叫:程小七,齐凯喜欢上你了,你得请客!程小七红着脸:才不是。不可能。我们不依不饶:怎么不可能,你没看他刚才紧张你的样子?程小七说:你们别搅乱我已经平静下来的一池春水啊,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
这要放在以前,程小七怎会如此平静。家里的变故让程小七不一样了。就连我们都感觉到了成长的压力和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产生的责任感,何况程小七呢?
4
齐凯对程小七却很执着,一如她当时对他。
我们问齐凯:你喜欢程小七怎么不跟她表白啊?齐凯说:怕拒绝。也怕表白太快她会觉得我滥情。毕竟我谈过一次恋爱。
那你从喜欢程小七什么呢?
喜欢她的执着吧。一开始是好奇她为什么不在我身后出现了,后来就去了解她,慢慢地就从点点滴滴开始喜欢上了她。
和我们想得一样。当你足够执着,不光会做成一件事,还可以感动一个人。
接下来我们策划了元旦晚会,也帮着策划了齐凯的告白。
只是我们没想到程小七真的拒绝了齐凯。
程小七收拾好心情,说她要以从未被齐凯告白过的心态那样好好生活,因为除了爱情,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要努力攒钱帮父亲还债,她要供弟弟上大学,她要带从未出过远门的妈妈去旅游,她的计划表列得很长,唯独没有关于爱情的。
怎么,齐凯走了,不打算接受新的感情了吗?我问。
不是啊。只是想往前走走看啊,等我奋斗好了再谈感情也不迟啊,如果我优秀了,还怕找不到优秀的男人吗?
五年后,程小七帮父亲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弟弟也大学毕业了,除此之外她还有了存款。她带着一家人去了一趟泰国,妈妈开心的样子让她由衷的高兴。赚钱养家时,她也没有忘记保养和提升自己,她开始变得时尚,她知道衣服怎么搭配才好看,她养了一堆花花草草,有时间她还会去学习烘培西点。
七年后,齐凯回国。他在一次公司的项目洽谈中遇到了程小七。此时程小七刚刚结束一段短暂的感情,而他,也恰好在空窗期。
他发现程小七变了,变得更加从容自信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迷人而又令人沉醉的气质。他再一次喜欢上了她。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真正忘记过她。
他开始重新追求她,他比她还要用心地讨好着她的家人,就怕自己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他那么诚恳,那么体贴细心,程小七终于答应和他在一起。其实,她心里对他的感觉,也并没有变过。
婚礼上,齐凯说:程小七,我特别后悔七年前叫你和我一起去留学。我那时候太不成熟,只顾着自己将来有更好的发展,却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如果那时候我留下来陪你,你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程小七说:亲爱的,你的选择没有错。那时候的错过,是为了如今更美好的遇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