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在家里忙乎着,为孩子庆生。
一直没看电视。
孩子这次邀请了班上几个同学,孩子们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就急急地告诉我:日本大地震了。
我“哦”了一声,没太当一回事,继续在厨房忙乎。
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熬过汶川地震这一大劫,我多多少少有点像劫后余生的病人,痛感的神经还有点点麻木。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跳出来跟我打了个照面,又隐入黑暗。
虽然孩子们愿意呆在家里看灾后报道,我还是把他们赶了出来,一齐到左岸去看一部叫《关键第四号》的科幻片。
作为幸存者,我们该干嘛还是去干嘛。
有次随手翻看黑塞的诗,其中有一句:“即使花朵也不幸免。”如寒光一闪,杀机顿现,让人凉透心骨。
侥幸的是,我们暂时幸存了下来。
历经战乱、困顿、情变和疾病等天灾人祸,我们幸存下来。
虽然这暂时的幸存意味着更大的担当,因无法预测的未知和不可把握的现实,我们每个人的行走,都如履薄冰。
深夜和孩子道“晚安”,孩子在被窝里露出小脑袋,不肯安心睡去,“我有点难过,妈妈。”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一时无语,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怎样告诉他?这就是命,生而为人的命,如草芥,如沙粒,卑微得很,渺小得很。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不幸面前,我们无法不无动于衷但仍然要学会安之若素。
因为这是做人的尊严。
又怎样告诉他?在孩子对他乡的灾难感同身受惺惺相惜之际,我当怎样跟孩子说,我们活着,还需要一份与身外遭际保持距离的智慧和一份超越尘世的信仰?
记得那一年父亲突然离开,哀伤不可抑制,我和母亲日日埋头在菜地里。
在那里,我们不需要用嘴,只是用手劳作。寂静里,可以听到铲子和泥土的摩擦声,还有青草被微风拂动的声音,很细微,但抚慰人心。偶尔会有思绪在脑海里起伏冲撞,但冲撞也是无声。
那一年,母亲的菜地郁郁葱葱。每日我提着菜篮到菜地里摘取茄子、黄瓜和辣椒。亲眼目睹这些植物走完自己的生命周期:从发芽、出土、开花、结果到凋谢,以一种心平气和的方式。
它们,似乎有灵性,一旦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安静地离开,把空间让给其他新的生命。
这是我所认知的宗教,最好的宗教,对于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