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凌晨两点决定记录这一切。
在这个夜晚,刷手机直到凌晨一点,虽不自责,却也有些懊恼,我两点爬起来写了第一篇稿子。我想要在这个匿名的世界,全面而深刻的剖析自己。
我所有重大改变,无论是持续性的还是间歇性的,总在一个空虚颓唐的时刻做出。大概是因为我的时间焦虑太严重了,脑子里尚未褪去的好学生潜意识作祟,一旦“荒废时间”就急着改变。有时潜意识会不自觉认同,空虚是虚度光阴,充实人生方为正道。
可内心的声音还在说:人在空虚中感受存在。
我有过充实的学习生涯,也有快活纯粹的玩乐生涯,可无论如何回忆这些岁月,我总在旁观那个真情实感参与其中的自己。在“状态好”“高能量”的时刻,我只顾着通过各种信息拼凑社会的规则,再全身心投入社会设计的种种游戏中。只有在焦虑迷茫的“低能量”状态,我才能放任自己思考人生,与内心产生亲密而深刻的联系。
失眠的深夜我的脑子一直在疯狂运转,回顾复盘,发现问题,列出解决清单。以前我总是把想法留到早上再付出行动,可今天我要立刻起来,因为我意识到我的一切总不太凑巧。
小则当下,在最有创造力的时刻我处在黑夜,不该熬夜写作,可等到白天灵感又跑了。大则,在最有活力、最健康和最开始萌发人生主体性的时候,我要约束自己开始漫长的考研。
我的大脑,永远为我趋利避害的大脑,理智到近乎残忍的大脑。它今晚冰冷地告诉我:假如我能活到80岁,我将耗费1/80的生命去考研。
之前用一年衡量考研成本,我还愿意死心塌地投入其中。了解到考研英语不包含听力口语,我甚至为此放弃了已经买了一年的英语口语练习。但是换算成生命,突然又觉得考研的成本好高好高。我将在最好的年纪,耗费1/80的生命,做一件未必成功,成功也未必会更好的事。
这直接引出了更大的绝望,我活着的大部分时间不都是如此吗,为了学历,为了毕业证,为了超过温饱需求却低于面子需求的工资,沿着一条安全的路径,浪费了大部分时间。可是不缺钱的人呢,他们又在做什么?他们做的事就不是浪费时间吗?他们会在充实的人生里陡然陷入巨大的空虚吗?如果他们不空虚,他们如何感知存在?我的迷茫痛苦,究竟是私人的匮乏还是人类的匮乏?
我想到认识的比较有钱的中产阶级朋友,似乎很少有私人的匮乏。她们具有从容的热情,坦然的欣赏,自然的羞愧。没有被童年伤害后的偏执,没有习惯与认知冲突后的自卑,没有被忽视后自然生长出的情感隔离。她们好正常。
我不正常。我始终活在巨大的时间焦虑中。我害怕生命被他人的规则空耗,更怕外界屏蔽了我内心的声音,我要一直诉说,一直表达,不敢停歇。
我渴望从心所欲,获取最大限度的自由和解放。我希望自己一直感受从心底长出的快乐。即使一直做着相同的事,我也希望我的认知可以持续更迭,直到我一切行为的动机都是“我想要”。
我喜欢叫自己流浪者,漫游者,wanderer,喜欢说自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个永远一无所有的人,体验最广袤无垠的世界。
此时我又感激生命有限。想一想生命无限的样子吧。当生命无限时,世界就是有限的。我会在数千年的探索后颓然发现世界虽繁琐,却有共通的底层规律。学完所有知识后,看到人类文明的智慧上限。于是一切好奇心,求生欲全部粉碎。到那时我想拼命研究的,应该是——怎么杀死一个杀不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