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零下三十度，厚厚的积雪封住了山坡、雪道与房屋，走出室外，尽管阳光下白雪覆盖之处熠熠生辉，让人睁不开眼，但也阻挡不了呼出来的水气在口罩上凝结。很希望下一场酣畅的大雪，堆几个雪人。来长白山好几天了，只是偶尔，雪如仙雾般飘过，落在地上丝毫没有粘性堆不起，从地上顽固的抓起一把陈了好些日子的积雪，不小心砸在脸上生痛，真可惜呀！雪仗也打不了。

      我很畏惧寒冬，但这个冬天还是答应了陪孩子来长白山，每天请教练教滑雪。有人说：滑雪就是白色鸦片，孩子们没有雪人可堆，依然乐此不疲，不滑雪时在雪地里又滚又摔，使不完的精力。同行的妈妈是滑雪爱好者，看着娃们开心，心痒痒的，肚子里的宝宝却提醒她不可以，我们成了看客。

      有时候是这样，我们在满足之余总会带点小小遗憾。正因为这些小小遗憾让我们在不完美时也很珍惜这匆匆中的每一天。

      每天，孩子们七点起床，八点半滑雪，很坚持，丝毫没有过放弃。滑雪是一项高要求的运动，带来速度、享受、协调、平衡和灵活性，但也有寒冷与冻骨，摔跤与疼痛，他们很有勇气，进步非常快，从初级雪道直奔中高级，难度一天天加大。当绘声绘色的描述如何控制自己摔轻点时，我几乎觉得他们有了成人的思维，我想：可能是大人们太过于担心，有时候，我们似乎在一边要求孩子要坚韧，却忘记自己的韧性才是让孩子有韧性的首要条件。那些摔过的跤、流过的泪、忍过的痛，那些和父母共度的韧性时光，才是各自的成长路。

      雪地里打滚撒欢的俩孩子十岁多，但还保有童真，时而顽皮，时而乖巧。有时，联手把我放倒，有时刨出浮雪塞进我的衣帽里，摔跤、追跑，亦会小心避开怀孕好友。累了，倦了，把自己扔在雪地里，接个地气，回归自然，打开五感。我忽然觉得，孩子怎么做都比我们来得更自然，似乎应该和孩子学习。

      晚饭后，他们仍精力有余，折飞机，打联机游戏，等到约定的时间洗漱完，一声＂妈妈晚安，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转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沉沉入睡。半夜里，一个扑趴，大腿把被子掀了，扯起被子帮盖上，又一个翻滚露出肚皮。母亲和孩子，十年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只是现在有了晚安和提醒，成长就这样一点一滴。＂初中后，许多男孩儿不再愿意和母亲出来旅行＂，想起一友人前日在电话里的慨叹，不禁为眼下的片刻欢愉心有窃喜。当下，若干年后，都将是曾经和回忆了。

      室内的温暖和窗外的冰冷隔出两个世界，也许只有北方的冬天才有这样的体会。我们很幸运，适逢152年一遇的＂超级蓝血月全食"，孩子们想看，从网上下了＂攻略＂。

      冰天雪夜里，每个房间透出的灯光都是温暖的召唤，走出酒店大门，观月的人不多，当手机从厚厚的棉衣里拎岀，瞬间如冰块，拍完几张开始自动掉电关机。我转身，看着怀孕的好友也跑来，顿时心生敬意。其实，她可以选择安逸，第一天，我就唠嗑着这些天有啥事随时招乎尽管用，但她坚持同频，除了心念的滑雪忍着不碰，每天井井有序的操着母亲的心，她说：＂不要太在乎自己是孕妇，那样什么事也干不了，二娃出生，把他也拉来锻练＂。想想她平时也没被全职妈妈的头衔禁锢，活出自我，有追求敢行动，带着做母亲的骄傲感，在与孩子共行的旅途里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也是一种生活智慧。几天下来，我岀发时的担忧荡然无存。

      都说最好的胎教是母亲的言传身教，肚子里的宝宝这些天也很乖。我守望着月亮的圆缺，心想，或许她不知道，在孩子面前，自己就是月亮的人。

      月全食只是一场极短的偶遇，可以通过科技预测，但生活不是，有各种境遇不可预知，滑雪最后一天，孩子被其他小伙伴不小心碰伤。他很乐观，见到我仍嘻哈着说没关系，回到房间＂研究＂药品说明书，自己上药，并要坚持行程，我只好配合着做好随时变更的准备。此时此刻，才感觉到孩子的成长时光里，我们不知不觉已从台前走到了幕后。下一年，或许他们已经可以尝试自己规划行程。

      而下一年，会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都要先迈出步子。生活没有百分百完美，却有不断追求完美的过程，花未全开月未圆，是自然万物的最佳状态，和孩子成长的过程也是。在琐碎与平庸里，不是生活改变我们，是我们要去坚持想要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