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煜——《破阵子》
早起天气依旧很好,我却有些秋伤。
昨夜的梦里,又回去那个被拆成瓦砾堆之后,在上面建起了公园、绿地的老房子。
我所有清晰的记忆几乎都在那所房子里,小二楼,一层因为有些幽暗,只留了厨房,而其余房间用现在的话来说,一间叫做“会客室”,一间叫做“客房”,还有一间最角落的是储藏室。
全家人都住在二楼。上楼右手边最大最宽敞的一间给哥哥——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住。我和二姐各一间阳面临街的。那时好像大姐已经读了大学住校不每天回来,便在二姐的房间给她留了一张床。最角落一间小小的,是父母住。记得一张大床加上他们结婚时那两副大木箱,便拥挤的连转身都困难了。
梦里先出现的是我现在悉尼的一个闺蜜,她租住的房子要到期了,我想起家里房间很多,于是热心邀请她搬来我家住。带她来看房子的时候,家里同时出现了好几个高中女同学,一群人浩浩荡荡在我带领下,进入熟悉的大门,爬上熟悉的楼梯……是的,梦境清晰一如昨天,高中时候同学们来找我玩,都是在楼下吆喝一声便推门而入,轻车熟路的上楼梯进我房间。
上了楼,梦里的我震惊了。二楼像一个毛坯房,房间之间的隔墙都半残。哥哥住过的那个大房间,里面挤满了“租客”,没有家具,每个人凌乱的在地上铺上毯子,像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地。
更要命的是,那地板,好像是被掀去了地毯,却又露出的不是水泥,而是沼泽一般深黑色的泥潭。深黑色!从小我引以自豪的认为自己有绘画天赋,是因为梦境里常出现鲜花、绿树等色彩斑斓。据说普通人的梦是没有颜色的,而我,从小就做五彩的梦。
可这个梦里,只有深黑色,还有期间参杂的白色,像没化开的墙灰原料。我讪讪的带着女孩们看房,一叠声跟她们解释,地板很快就会修好。大家于是踩着泥泞在房间里转悠,我顺手扶了一把一个女同学,她的小腹鼓鼓,我羡慕的望向她,二胎?
醒来满脑子黑色泥泞。拉开窗帘让阳光透一些进来,心还是沉沉的。
开上车,连上蓝牙,打开手机上订阅的《美的沉思——蒋勋讲中国文学》。汽车驶出家门,蒋勋温暖的声音和秋日恰倒好处的阳光一起包围了我,黑色泥泞终于从内心散去。
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不是一般的美。当大宋朝兵临城下,他本人沦为亡国之君之际,他有感而发了这首《破阵子》。蒋勋一字一句的讲解中,思绪仿佛被带回那个战乱年代,每个人的生命都脆弱不堪。李煜短暂的一生却给我们留下了千年颂唱的文字。
甚至这首脍炙人口的虞美人,只因词中提到“故国”二字,被当时的宋太宗听到颇为不爽,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虞美人》
沉浸在优美的诗词中,暂时忘记了俗事烦扰。想起我这个小女子无谓的伤春悲秋,自寻烦恼,不如去寻寻伤春悲秋的诗句呢。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欧阳修——《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