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听到了,心里一亮,当时想着要记下来,怕时间长了就忘了---
记得有一天中午跟父母吃饭,初冬的阳光正好从落地窗照进来,晒得身上暖洋洋。老妈说,过天要跟你爸一起再做几坛酱。
我说,何必呢,这不还有很多吗!
老爸问,你看今天这个菜,苦瓜炒酱肉,怎么样?
挺好呵。
有没有特别的香一点?老爸那眼神像孩子一样看着我,好像瞋怪说,你难道没发现?
我笑,嗯,有一点。
老妈立马高兴地说,今天用的酱,已经放了十几年了。真正的老酱。
据说,我家有着做老酱的传统。五十多年前,爷爷跟一个四川朋友学会做豆瓣酱,从那时起,家里用的酱都是自己做。每隔几年就做几坛,到今天家里最老的一坛酱已有十几年历史了。
记得那年搬家,坛坛罐罐们多得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时心里却想,其实酱这种调料不用也罢,您不是血压高吗,少吃点腌制食品多好!再说了,十几年前的酱,真的像老酒那样越搁越香吗?
心里想着,嘴上不敢说。知道那关系到上一辈心里某种怎么也放不下的情结。他们会说,这是过日子你懂不懂?一个家连一坛像样的酱都拿不出来还叫什么家?
他们那一代人,基本属于蝙蝠侠那样无所不能的一代人,修门窗修锁修灯修电器,补鞋补衣服补门头补后院,做腊肉香肠腌菜泡菜豆瓣酱大酱老酱茄子胙,甚至亲自动手砍树伐木做家俱,建柴火房鸡棚狗屋,种菜种谷打鱼摸虾杀鸡宰鸭,.....天呐,真是能干到不可想像的地步!
我说,这些酱还很多,不用做了吧?
老妈跟老爸简直就是甜蜜蜜地互相看了一眼,郑重地说,我们想,如果不趁现在身体还动得做几坛放着,过几年我们老了做不动了,就没得酱吃了。
老爸补充道,做出来,给你几坛。
老爸笑得满足又谦虚:我做的酱真的不错,你哥哥和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那是。
小时候从学校回家没什么好吃的,从罐头瓶里舀出一点点豆瓣酱,边看书边吃咸得大口大口灌水的记忆还在;
冬天早晨烤好两个饵块中间涂上豆瓣酱,上学路上背着书包边走边吃的记忆也还在......
那个匮乏的年代在我的记忆中只是沉睡了,还没有全部抹去;在老爸老妈的记忆里曾经也沉睡了,如今全部醒来,隔了三四十年的月光还像昨天发生的那么真切,当年的困顿变成了活生生的无限美好的事,坐在阳台上饶有兴味地讲呵讲,可以讲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