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恶化
血染透了她白色的衣裙，淌落在地上，素钰面色苍白怔愣地躺在地，未曾从这突来的状况下回神，竟是白浅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她再无法直视鲜血，被血浸湿的狐狸洞，狐后鲜血淋漓倒在她怀中，锁妖塔前阿离满身是血倒地不起。周身颤意难止，唯独奈奈敢上前。
“娘娘....小玲快去喊药王，快去啊.....”
“奈奈......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奈奈可以作证，娘娘不是故意的”
“血.....好多血.....不要.....阿娘....是小五的错.....不要丢下小五一个人.....”
“娘娘，不要再想了，你看着奈奈，奈奈在，不怕了...不怕了....”
数百年过去，处境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奈奈泣不成声，只紧紧将浑身颤着的白浅揽在怀中。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素钰娘娘送去偏殿躺着”
素钰一声声嘶喊在殿内异常刺耳，此时此刻一揽芳华内混乱无序，众人皆傻了眼。奈奈强撑淡定，指挥上下。
“娘娘，奈奈一定会为你作证的....你不是故意的，奈奈知道，你只是气不过，没有想伤她”
“血.....地上好多血....我不是故意的.....”
竭力安抚怀中之人，抬手用衣袖挡住白浅视线，奈奈只令身侧两个仙娥打理干净。
“娘娘，血已经没有了，先回床上躺着好不好，地上太凉了，药王已经去偏殿诊断，不会有事的，听奴婢的，回床上躺着”
“真的不会有事吗？”
她言语间满满的哭腔，近乎哀求。终是连哄带骗将她搀扶回床，可不过片刻而已，天君时隔一月再度踏足一揽芳华。
“天后在何处？”
“启禀君上...就，就在殿内”
没有同上一回的破门而入，开口询问后方才入门。
他乍然入殿，她骤然起身，配合天衣无缝。
“她人呢？”
面上不是平日的喜怒不显，这一回，是真的怒了。
白浅抬头对上他那一双蕴满杀气的眸子，默了好一阵。
“启禀君上，素钰娘娘在偏殿，药王已在就诊”
奈奈跪地斗胆接过话，却不敢抬头。只默默盯着天君衣摆，唯恐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在一揽芳华待了一月有余，她对近年夜华作为尽皆有所了解，只是还来不及亲眼目睹。故而...不信。
“白浅!阿离被你害死还不够么？”
“我......”
“自求多福”
拂袖而去，冷眼绝情，仿佛之前来此地照顾病重白浅的不是他。
他才刚下朝会就听见天枢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听见他说了实情。
不慎小产....
好一个不慎!
阿离已经死了还不够吗？是不是只要与他有关，她便都要摧毁。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白浅!
可到头来亲耳听见药王确认小产，为何心中浮起的不是哀恸，不是愤懑，而是像突然松了一口气。
“当真回天乏术?”
“请君上恕罪，老臣...医术欠缺...这....”
“罢了，退下”
药王年岁已高，这些年又看着天君一步步深陷囹圄，本以为又是重罚，熟料不过一句罢了。
心内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连连跪地谢恩，还不及扣上医药箱，就急急忙忙跑出了门。
“送你家娘娘回惜柔殿”
偏殿内空荡荡，唯独剩下他。呆站片刻他起身回了白浅寝殿。只看见她孤立无援地还站在原地出神。
“白浅....此前本君还不信，此刻看来，弑子一说定不是空穴来风...”
他的话像刀一般扎进她心口，却无力反驳。阿离不是她亲手杀的，却是因为她这当娘的疲于管教最终酿造大祸。
她没有反驳...
这可就是默认了这一事实???
当真.....是她?
再无力自欺，此刻她有多疼，他便有多疼。
“将天后关押天牢，面壁反省”
“君上，君上不可啊，天牢阴冷潮湿，娘娘还未大好，如何受得住”
奈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淤青破损流出些许鲜红的血液印染在地毯上。
“放肆”
“奈奈，你快起来，没事的，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是孩子是无辜的，错了就是错了，说的再好听也是无用。快起来”
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她跪地拽过惊慌的奈奈。如今唯一真心对她的只有她，她不该也不能要她受委屈。
“娘娘...君上，你让奈奈同娘娘一道去吧，恳请君上恩准”
“既是如此”
怒不可遏的声色里竟混杂些许悲凉，他转身不再看她，只道
“本君准了”
又一次来天牢，这一回反倒像主仆颠倒，只白浅一个劲安慰奈奈。
“哭什么，这里也很好，虽然是冷了些，可至少安静”
奈奈压制下一腔悲愤，只直愣愣看着白浅，语气愕然。
“娘娘为何要承认是自己害了小殿下?不会的，娘娘不会做那种事的，这其中是有难言之隐对不对”
“没有....的确是我...害了阿离”
“不是的，娘娘心性纯良，当年不识自己就是小殿下生母也待他很好，如今母子相认，更不可能加害于他”
无论白浅如何将罪揽下，奈奈也是一万个不信。到最后已经不想再徒惹自家娘娘伤悲，奈奈只好平复心绪，仔细环视四周。
一言不发地开始打扫，她一个婢女，能做的不过这些。白浅也不再说什么，只呆呆坐着，看牢门木柱出神。
夜里就寝不过只有一个矮塌。
“奈奈，你同我一起睡吧”
“娘娘不可，奈奈一介仙娥”
“如今已无必要再谈这些了，辈分不过虚设，况且只这么一方矮塌，地上冰冷刺骨，你若病了如何是好”
“可是”
“别可是了，与我一道吧...”
百般推辞不下，焦心她家娘娘伤神，奈奈终是应了。
“我在家排行第五，是最小的那个，今日我便认你做个妹妹吧，只是不知你可愿意”
“奴婢恐无福消受，娘娘千金之躯”
“罢了，认我这个姐姐也没什么好的，我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护着你”
“娘娘别这么说，娘娘待奈奈一直很好，曾经是，现在也是，所以奈奈待娘娘好是应该的，认做姐妹于礼不合，况且奈奈心有不安”
“好，随你。对了，有件事要提前告诉你”
白浅破涕为笑，突然间的欢快打破一直的沉重。
“我睡觉不太老实，夜里若是同你抢被子了，你只管扯过去就好，别受凉了”
“好”
天牢之外光亮如昼，难辨时辰，只四下无声方才敲定入夜不假，天牢内昏暗辨不清东西，烛火影影绰绰，须臾片刻，主仆二人便匆忙入眠。
诚然，白浅睡相一贯不好，夜里奈奈身上的被子在白浅翻身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试图如白浅所言将被子抽出而无果后，奈奈只能无奈笑笑，身子蜷作一团。还来不及接着睡下，却是白浅又迷迷糊糊转回了身，被子又顺势转还回来。
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大安生。
安然无恙地过了五日之后，奈奈本以为会一直如此安宁，出其不意，却是白浅病了。
奈奈自回洗梧宫第一日起就发觉她家娘娘的身子日渐憔悴，没有修为护体，面色苍白而无血色，在庭院不过走上两圈就开始微喘。她私下问过其他仙娥，这才知晓，原是此前雷刑落下的病根。
君上他...竟如此绝情!
当年为了娘娘，独自扛下雷刑，如今竟是要娘娘一具凡胎肉体去受雷刑......
身处暗无天日的牢狱，呼喊求助却无人听闻。牢房里头的卒狱似乎是被人刻意调走。
第一日如此，第二日如此，第三日依旧如此。来送饭的那个更是全然不顾奈奈说辞，只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眼见白浅病势愈显严重，慌乱的奈奈冲着门外喊了一日，直到嗓子都哑了，也不见有人应上一句。
“奈奈，别喊了”
“娘娘，都是奴婢没用...”
“不怪你，别哭了....怕是他想通了....死了也好....”
“娘娘不会死的，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娘娘自该寿与天齐”
“心死了，活着不过行尸走肉....奈奈，我托付你一件事”
“娘娘你说，奈奈拼死也会做的”
“阿离的元神...就在我身内，我教你追魂术，等到我死后你将他元神提出，再告知...天君。如今结魄灯碎了，师傅死了，再无办法...救,救阿离，你让天君将阿离一并葬了，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念想”
“追魂术?可是娘娘，奈奈修为微薄，即便你教了，奴婢也无法使用......”
“也是...无妨，母子合葬也无不妥...这一生我亏欠他太多...来世投胎一处再....我都忘了，神仙没有来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