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幕降临,夏天的夜晚来得很迟但很美,天色有点灰暗,刮风而起吹乱发丝,李誉背着一黑色大书包,抓紧手中的行李箱从同乡车下来,加快了从校道走往宿舍的步子。
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有的从外面提着个估计是当做晚餐的大西瓜,有的看似在漫无目的地散步,也有坐在凤凰树下草坪聊天的……
她含着父母的期待降生,父母给她取了个较为中性而清流般存在的名字,李誉。父母都是教师,然而从小有着书香的萦绕也没让她像父母所期待的那样至少看上去能知书达理,能言善道,自初中以后她就成绩平平,她本身也不甚在意,仿佛考前三甲成绩领奖状奖品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教小学的母亲在生活上又严厉又细致,平时监督她学习,罚过打过,软磨硬熬过,也尝试过对她进行奖励机制,然而在学习方面她始终像一块木头,踢一下也不一定向前滚动一寸。教初中化学的父亲,倒是没强制她一定要在学习上有什么建树,任她随兴趣发展就好。
终于六年级期末考试数学拿了个全班最低的分数之后,母亲这股劲也被她消磨殆尽。这正好合了李誉的心思,她终于舒了口气,找个空旷的地方大喊内心无与伦比的舒畅:啊,我终于自由啦!
——
李誉是个漫画迷,也是个动漫迷,她喜欢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戴耳机听着MP3,一边看宫崎骏的动漫作品或是翻看漫画书,她迷恋他漫画里每一个温暖的故事和动人的风格。二次元的世界赋予了她情感细腻,想象力丰富这些优点。
长得相对好看的李誉,既不过分妖艳,又不会是朴素无味,她能在新环境中迅速形成自己的朋友圈,但绝不是能跟每个人都有话题聊的“受欢迎型”人物。
学校。
终于爬上位于五楼的宿舍,气喘吁吁的李誉从书包暗格摸出许久未碰过的钥匙,打开宿舍门,四人间的宿舍还是乱乱的,桌面上积的一层薄灰尘似乎在宣示着这个空间一个多月以来的空荡和寂寞。
李誉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另外三个舍友大概也这两天陆续回来。李誉放下行李,打电话和父母报平安后,当即打扫卫生,床上,衣柜,书架,地板,公共空间……啊,腰酸背痛,终于搞定!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了。赶紧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吃完饭,令她惊讶的是竟然没有饥饿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坐长途汽车的眩晕与收拾宿舍卫生体力的劳累分散了注意力,而平静无感地度过了饥饿期。
刷手机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微博知乎朋友圈还有她最爱的动漫日语配上嗲嗲的女音,简直酥到爆炸……快要十二点了,今天累趴了,还是早点睡吧,李誉想。关灯。
〔午夜梦回,阴风阵阵,李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黑乎乎的,朦胧的暗黄路灯似乎没什么作用。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无聊地看向边上坐着的一对低声交谈的情侣,忽然看到他们暗光中腐烂模糊的脸,她吓得转身拔腿就跑,然后又撞到另一个血肉模糊的脸……
为什么双腿迈不开大步伐,没有一丝奔跑的力气?……突然场景又换到了学校的靠近图书馆那边的林荫小道,她无助又慌乱地看着周围同样血肉模糊的脸,怎么一切都这么吊诡?她不禁怀疑:是我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异样,还是周围人变成了我眼中的异样?一阵阵恐怖感袭来……〕
砰!夏天夜里的大风吹动,大概是外面的什么掉落下来一声响。李誉瞬时醒了过来,呼吸急促不稳,心脏狂乱跳动,额头手心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这一刻,李誉突然后悔这么早来学校。因为现在的她,对世上鬼魂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换做是以前,她可能内心会毫无波澜,毕竟父母对她从小的教育是极其马克思主义的。
现在的李誉了无睡意,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个梦,她还做过其他关于幽魂的梦,真实到某一天在现实中遇到一些场景,还让她想起某个午夜梦回里做过的梦,那种梦与现实交错相似的感觉太过强烈!
第一次觉得这个学校也有可怕的地方,也有不干净的幽魂在游荡的时候,是大一下学期某一个蹲在图书馆某个厕所小空间的晚上。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漫画画累了出来上个厕所,一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没心没肺地在和朋友微信瞎聊,忽然看到地上一只脚的几个脚趾从旁边一间伸过来,就停在那面不厚的厕所间隔面板下……
李誉赶紧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闭眼再呼吸,抖着胆子把目光再转向那个地方,那只脚已经不见了,干干净净的一片地方。
没上完的厕所也没心情再继续上了,她按了按钮冲洗,小心翼翼地出来,向旁边轻轻走了两步,偷瞄向那门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
真是活见鬼了,她赶紧大步流星冲出厕所,走向有同学的地方,脑袋一片乱哄哄的。
要不是狂乱不止的心跳,李誉都要怀疑就在这一刻之前发生的事到底存不存在。
那几天李誉一直在回想那个挥之不去又细思极恐的瞬间,那是连漫画迷李誉都觉得不可思议又毛骨悚然的事情。
她也和宿舍的三个舍友谈起了这件事,但睡前卧谈一聊而过,显然她们没有遇到过相关事件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之后聊了聊大一时听师兄师姐说的一些学校前几年跳楼事件。
但在李誉心中,这件事始终像是一个疙瘩,抹不去,浮浮又沉沉。
——
在学校独自过了两天,几个舍友终于都回到学校了,照例一起出去吃火锅唱歌,庆祝即将开始的一学期。
这几个舍友性格鲜明,热心助人大事小事宿舍琐事一律全揽的“贴心大姐姐”胡玲玲;手机从不离手游戏玩得超溜各种信息超级灵通的“利索女孩”陈丘,大家都叫她啾啾,最近出了什么新闻又来了哪个网红词咋回事学校那个晚会上声音神似张学友的靓丽小歌手什么来历,找啾啾准没错儿了;还有一个身材玲珑皮肤白皙相貌姣好的爱护肤爱美妆的“时髦女孩”李萱妍,严于身材管理的她晚上六点之后是绝不吃东西的,平时的零食主要是坚果红枣水果,但她为人爽朗大方,平时有什么活动时也很乐意为宿舍几个化妆小白打打粉底化个妆什么的,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有时收到零食也会拿回给舍友吃。
至于李誉这个漫画迷,谈起漫画动漫口若悬河,成绩一般,偶尔逃逃课,认真起来就写几篇软文画画二次元漫画。几个来自不同城市的小姑娘,相处得算是和谐。
李誉平时多和胡玲玲同进同出,她们都在校刊工作。后来她俩因为突出表现而留了下来当副主编。校刊正主编是文法学院的一个中文系男生,戴着眼镜举止儒雅,能力方面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多说一句,校刊是校级的,可以接受来自不同学院的能力突出的学生,于是大一初两个经管学院女孩李誉和胡玲玲就来了,过五关斩六将,然后顺利地通过。
——
按照学校的规定,老生是要提前一周回学校的,新生一般在一周后的周末来到学校报道安排宿舍认识新环境,然后周一正式开始上课。
作为一个“准大二师姐”,李誉内心是自豪的,因为她终于不是这个学校里“最底层”“最无话语权”一届学生中的一个,她在上学期末参加了学校篮球协会的竞选,并成功当上副会长一职。除此之外,前面也说过她还担任校刊副主编一职,过去一年主要负责校刊版面排版和偶尔的漫画插画,偶尔写写小软文。
多年来的漫画爱好练就了她出色的画画技能,这也是她能在众多为校刊效劳的同学中显得独树一帜的重要原因。想到即将要拥有自己的助理,想到自己过去一年被呼之即来的跑腿打酱油般的存在,李誉的恶作剧心理渐渐苏醒,嘴角一勾,嘿嘿。
八月底还是很热很热的时候,转眼到迎接新生的日子。
李誉和胡玲玲一大早出门去到校刊安排好的帐篷下,负责给师弟师妹分配宿舍钥匙和指引道路工作。
大太阳下的来来往往的人止不住地流汗,新生一会儿多得把场地挤得水泄不通一会儿稀疏一些,李誉和胡玲玲也热得后背都湿了,帐篷那架摇来摇去的落地扇根本不管用。
这烦躁闷热的天气里,唯一让李誉感到高兴的是,她今天认识了隔壁音乐协会的同级小帅哥,他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给人一种夏日清泉的感觉,深邃的双眼下挺拔的鼻子,还有一副薄薄的嘴唇,最重要的是他笑起来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还有他那治愈系的魔性声音……总之是妥妥地撩住了李誉和胡玲玲,以至于她们回到宿舍一直喋喋不休地讨论他的好,说得啾啾和李萱妍都想见识见识这个一下子撩动两个舍友的人。
——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誉躺在开了空调的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忽然想起下午刚认识的这个人来。
在下午新生稍少一些的时候,李誉和胡玲玲正一手擦汗,一手衬着空闲刷刷手机,忽然响起一个魔性的男声:“哈喽,我是音乐协会这边的…可以借你们一桶水吗?我们这边再订的水还没送过来。”
李誉和胡玲玲一脸懵的转过头,李誉在看到这张帅气的脸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好,好啊……你你拿。”
“那谢谢啊,等下还回来。”这个白衣服男生朝她们笑了下,转身过去扛起那桶水。
李誉和胡玲玲对视,“玲玲,好好看的男生哦!”“哪止好看,简直超帅啊……”她们看向那转身投入工作的男生,略消瘦的背影,然后不得不感叹,长得好看的人再加上工作的时候认真的样子,简直拉风到俘虏人心!
后来这男生真来还水了,还和她们闲聊了几句,互加了联系方式。
原来这个帅气男生,是电信学院的一名学生,叫张亦豪,因为很爱唱歌,喜欢弹吉他而加入了音乐协会,现在是协会会长。
想必这个有才有貌的会长,一定很受喜欢吧,简直是协会行走的门面担当啊……李誉和胡玲玲感叹地讨论着。
——
就这么东东西西零零星星想着,李誉进入了睡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一次跌进了一个幽魂梦。
〔她梦到有个长发背影在走廊上徘徊,在黑暗里却不曾受到影响,来回缓慢地走,双手低垂,看不清她的面容,纸片一样的痩薄身形轻轻颤抖着,李誉先是听到唱歌的声音,后来又有悠悠的哭泣声传来。
李誉仿佛就站在走廊的尽头,但那女生似乎看不到她,反正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不曾有一丝受到影响的迹象就是了。
李誉想回宿舍,但暗光中看看周围她发现这根本不是宿舍的走廊,而是学校教学楼的某层走廊……梦里的她内心有个声音“快走,赶紧离开”,她像一只找不到出处的盲头苍蝇,慌乱中奔跑,但就是找不到楼梯,看不到其他人……〕
午夜惊回,整个人一震,李誉醒来了,她擦擦额头渗出的细汗,空调依然开着,但她还是感觉热,梦里那一种惊魂的感觉还未平复。
宿舍像个安静的篮子,空调加风扇发出的有规律的声音在深夜里特别明显,李誉盖好她的空调被子,翻个身继续睡。这一次睡得倒是很安稳。
——
李誉和那个新认识的帅哥张亦豪偶尔会微信聊聊天,但两人止步于平时的闲聊,貌似都没有约出去见面的打算。
也许是出于尊重,也许是互相都不想被打扰,又或者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一套,反正李誉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开学季她可忙了,又要篮球协会招助理,校刊这边出新学期第一期校刊加招助理,各种开会,还有平时上下课,她的时间就差不多被安排满了,连兼职也无暇想了。
这一天,李誉和胡玲玲去了校刊办公室,办公室位于学术楼五楼,两位老师和几位主编讨论新生来校刊的应聘名单,第三轮面试之后从中挑选出实力较为突出的新生加入成为校刊新一年的助理。
李誉和胡玲玲相视一笑,老子终于要咸鱼翻身了!
出来的时候早上十点半,时间还早,两个人商量着还是去图书馆学会儿习再吃饭回宿舍。
学术楼在学校正门东边,正门是一个喷水池,然后矗立着两栋高高的教学楼,图书馆位于教学楼的东北方,学校的几栋宿舍楼位于教学楼的西南方向,中间隔着一个宽大的足球场和运动场。
李誉和胡玲玲撑着伞走向图书馆,路过教学楼的时候,李誉想上厕所于是就近原则进去一楼卫生间,胡玲玲就坐在外面花坛等她。
忽然,胡玲玲听到李誉来自厕所的一声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