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总是那么挺拔。
比起它略显宽大而笨重的叶片,它的茎显得太苗条而弱不禁风。但最亮眼的还是它的叶,外形有点像个爱心,但它的叶就像被故意裁空了一般,残缺不全,不是有些长条状的洞,就是中间有几个小窟窿。它细长的腰部有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是一下子挺起了微弓的脊背。每一节的茎都伸出一根“长须”,像许多根支架,让它显得更加“奇形怪状”。这株原先生活在雨林中的攀爬性植物,也有一个独特的名字:龟背竹。
它是爷爷在中年时栽下,在父亲成婚时赠与父亲的。父亲养得很仔细,把它开得大大的片片叶子轻扎在一起,把它修饰得更加修长可爱。从前,我只认为它长得漂亮,充其量也就是一株平凡的小植物。其实则不然。
每一次人生的紧要关头,或紧张或焦虑或悲痛时,它总能治愈好我的心情。记得有次考试前一星期,看着那一叠叠复习资料,我终于崩溃大哭。为什么要这么累?积蓄了许久的不满和委屈,一瞬间难以抑制奔涌而出。我蜷缩在房间的窗台上,低声啜泣着,我想把那即将破喉而出的魔鬼压回心底,但它还是咆哮着冲了出来。就在那个原本晴朗无比的午后,我把头压在被窝里,哭得撕心裂肺。揉成一团团的纸巾丢了一地,一片狼藉。实在是口干舌燥,我停止“嘶吼”,坐起来,怔怔地抽泣。
父亲推门进来。他带着垃圾桶,收拾好一地的垃圾,看着几乎虚脱的我,问:“渴吗?”我点了点头。他出去泡了杯水。我尝了一下,微烫。他看着我一口一口喝完,接过水杯,又问:“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父亲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阳台角落里的龟背竹,欣然地叫了一声:“看!它长出新叶了!”我顺着方向看去,果然,一片嫩黄的叶子从几片“长辈”的包围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叶片还没完全展开,像个即将睡醒的小婴。“它总是这么喜欢长新叶,”父亲喃喃道。“它有些叶子好老了,”我接了一句。“那又怎样呢?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它继续生长。它老了,却还是那么绿,显得那么的年轻,”父亲注视着它,又道,“该把旧叶子修一修了。”该把旧叶子修一修了……
算算,它也活了六十几个年头了。但从它的身上显示出来的,不是沧桑,更多的是无尽的生命力。它的枝叶中流动的血液,它一成不变的绿色,是乐观?是执着?还是信念?我不得而知。我到底还是明白了这位老者的“固执”了。
我突然注意到了它身下那个老旧的花盆上的一行字:如该草,坚强执着。
它从爷爷手中,代代相传。它叶脉中流动的那份精神,根茎上散发的那份意志,也随它代代相传。
如该草,坚强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