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我”是被构建的,有层次的,也是可以改变的,这一层的我被破坏或死亡,更深一层的自我会呈现,所以我们不必太担心自我的死亡,甚至有时还可以主动去追寻。
如果不再执着,会发现原来世界海阔天空,不必非得守在那块可怜的地盘上,只需要尊重自己内在的心性。
让一切流经你的心
有一次,武老师和一个朋友谈起自信和气场,这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每当和别人谈到类似话题时,他很容易想起这个故事,应该是因为印象太深刻了。
那是1996年,他还在读大三,跟着北大心理学系的老师参加了希望工程的一个项目。
用心理测试等方法,从来自全国22个省22个受捐助生中,筛选出三个孩子,去美国参加当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火炬接力。
在这期间,有一次唱歌比赛,一个来自贵州的8岁小男孩唱《我的大中国》,他一开唱,全场哄堂大笑,因为他跑调实在太离谱了。
但这个小家伙不为所动地唱下去,哄笑声逐渐消失,最终转为安静的钦佩,全场甚至可以用寂静无声来形容,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他的歌声。
等他可以说是超烂的歌声结束时,掌声雷动。这是神奇的投射与认同。
最初他们向他投射了嘲讽“你的歌声真难听,你真差”,但小男孩没有认同,他转而向他们投射了“我很好,我很自信”,而且非常坚定,结果他们认同了他的投射,最终给予他雷鸣般的掌声。
特别难得的是,这个小男孩并不是傲气,而是大气又坚定,同行的一位记者甚至成了他的粉丝,每年都去贵州看他。
武老师和他们都没联系了,不知道那个小男孩过得怎么样,但相信他会过得很好。
他曾在微博上分享过这个故事,很多网友回复说自己也亲身经历或见过这类故事,可都没有这个小男孩的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呢?例如有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我上大学时院里举办晚会,有个环节观众只要想表演就可以上台,有个男孩子上去唱歌,唱得很难听。
他很陶醉,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还还唱了很长时间,他唱完以后,底下观众走了大半,剩下的人里只有很少人鼓掌,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你听这两个故事,觉得小男孩和这个主人公有差别吗?对此,武老师的理解是,这要看作为主人公,到底是开放的,还是封闭的?
后面的故事中,那些台上的主角,他们应该是呈现出了一种自闭状态,他们用自我封闭的方式屏蔽掉了嘲讽,但其实内心已经被击穿,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贵州那个小男孩是敞开的,他允许嘲讽的能量流经自己,但没有认同它,而后又传递出了大气的自信。这的确不简单,不能简单模仿。
人最根本的需求是渴望被看见,所以都受不了自己的能量被屏蔽,如果被屏蔽,我们就会感觉到被拒绝,于是很容易转而拒绝屏蔽我们的人,所以,一般性的坚持自我容易把别人赶走。
学心理学不断讲到容器和容纳,作为一个人,我们的自我需要有容纳力。
一方发出的信息,特别是负面情绪,另一方需要把它接住,容纳它,并消化它,可以经由容纳而转化成相对好的信息,然后再传递回去。
当一个人的自我具备这种能力时,他就处于一种自由中,外界的信息可以被他很好的接受,而他内部的信息也可以很好地向外界发出,这时一切处于流动中。
2014年武老师去南极旅行时,有一次,他们几个人乘着橡皮艇,在壮观的蓝色冰川下巡游,一些巨大的蓝色冰柱,像圣殿的大理石柱一样方方正正。
而且冰柱的上的蓝色好像是相互映射,让冰柱有一种神秘的蓝雾,纯净至极,忽然间,一只飞鸟在冰柱中间飞过,他被深深触动,心里跳出一句:“让一切流经你的心”。
想到了这句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南极壮观的景色,本来是寂静的、客观存在的风景,等着他用相机拍摄。但在那一刻它们活了,变得像有生命有灵魂一般。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的人变得很不同,几个同行的团友也发现了,说武老师你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潇洒。
对于这一切,他个人的理解是,他平时严重地活在头脑自我中而不自知,头脑自我也就是自我1,像是一堵透明的墙,把他的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切割开了。
这时,他看到外部世界时,都是经过他的自我一的思考与处理。
但是那一瞬间的南极风景太出乎意料了,它远远超出了自我1的经验与想象,结果那一刻,他的自我1退去了。
于是他与南极风景有了“我与你”层面的相遇,这必须是自我1死掉,才能可能发生的情况。
相信旅行经验多的人,会有这种体会;
在壮观的大自然面前,你突然间泪流满面,有一种被击穿的感觉。这一样是你的头脑自我被撕破了,你的本真和风景的本真有了相遇,这就是“我与你”的关系。
武老师作为一名摄影发烧友,多年来常做一种梦,梦中他眼前出现了无比瑰丽的风景,特别是色彩和层次。
醒着时是不可能感受到的,他被深深震撼,于是拿出相机想拍下来,可是梦中不是相机坏了,就是镜头坏了,总是拍不成。
他一直试着去解读这个梦,但总是不得解。后来经过华南师范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国内荣格派的领军人物申荷永老师的提醒。
他才明白,相机是人类头脑制造出来的东西,它是头脑的象征,拍下来就意味着要把这个风景留到他的头脑里,这时怎么都拍不下来。
是因为意识一旦升起要拍的欲望,这个时候他与风景的关系就变成了“我与它”,而他能感受到梦中风景的瑰丽与辉煌,这一刻是“我与你”的关系。
这种关系只能发生在“我与你”的全然相遇中,只能放下头脑自我,而敞开自己的全部存在,去拥抱风景的全部存在。
还可以这样理解,当他用相机去拍摄时,这一刻,他与风景之间,就有了一个相机隔在那里,我的内部世界和风景的外部世界之间的流动,就被切断了。
再说说南极的故事。他们去南极的时间是12月,那是南极的夏天,而且行程是在南极圈外,所以不冷,温度大概在零上三五度左右,这不是挑战。
真正构成挑战的有两个,一个是30多个小时的飞机,飞行从广州飞香港,再飞迪拜,飞巴西利亚,再飞诺斯艾利斯,休息两天,再飞人类居住的最南端乌斯怀亚。
接下来是第二个挑战,从乌斯怀亚坐船去南极,要两天半,期间要穿越西风带,这时很多人会晕船,会难受的死去活来,他在船上还做了关于晕船的讲座与治疗。
晕船,就是小小的头脑自我,想在大海上控制一切,自然会被击败,于是有有巨大的失控,也就是自我1的死亡感,然后会有晕船。
这时,如果能放下自我1的控制,去感受身体,去信任船、船员与船长,晕船就可能会好很多。武老师通过讲课和治疗,的确改善甚至治愈了一些人可怕的晕船。
说是去南极,但先在路上花了5天时间。法国船长还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把船开到开进了南极圈,他说那里有一个非常值得去的地方,没想到遇到暴风雪。
然后他们灰溜溜地返回原本规划的风景点,这在路上又多了一天,7天的行程,消磨了很多人的耐心,让人们心烦意乱。
但到了第七天的早上五点,他们幸运地遇到了仙境般的世界,实在是美得没法形容,他觉得近二十天的行程,哪怕只看到这一处风景也值了,于是他拿起相机狂拍,一个早上拍了1000多张照片。
可是和他同行的一个朋友,她就在没人的船尾,静静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南极的美景击穿了她,这一个多小时里,她一直在流泪,没有动任何去拍照去分享的念头,只是彻底沉浸其中。
等后来,他发现了一种悖论出现了。他可以和别人分享他的那些照片,可那个美轮美奂的极致仙境,像是离他很远似的,而这位朋友随时说起时,都好像她还在那个早晨。
这就是“我与你”和“我与它”关系的不同。说到这儿,他有了另一个领悟:
所谓的“它”,也就是他的头脑,貌似可以认识一切,但只有当头脑消失时,“我”才能遇见“你”。
总结
1.人最根本的需求是渴望被看见,所以都受不了自己的能量被屏蔽,如果被屏蔽,我们就会感觉到被拒绝,于是很容易转而拒绝屏蔽我们的人。
2.一个人的自我需要有容纳力,一方发出的信息,特别是负面情绪,另一方需要接、容纳并消化它,进而转化成相对好的信息,然后再传递回去。
当一个人的自我具备这种能力时,他就处于一种自由中,外部世界的信息可以被很好地接受,内部的信息也可以很好地向外界发出,一切处于流动中。
3.“我与它”的关系中,所谓“它”也就是我的头脑,貌似可以认识一切,但只有当头脑消失时,敞开自己的全部存在,“我”才能遇见“你”,这是“我与你”的关系。
思考
说到唱歌,突然想到了一个意象。有个人唱歌,在ta开口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侧目,所有人都喜欢ta,然后被权贵看重,从而改变命运,拥有了更好的生活。
原来我29岁了,还在做这种梦。每天的生活都是现场直播,希望我越来越潇洒。其实有期待也没什么,关键是可以放下,希望我现在能够放下。
我想到最近一次旅行,到了景点那天下雨,其实景色很美,我一瞬间有被触动。接下来就是拿起手机狂拍,但是现在想来,那个动作有问题。
被触动之后,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做的是,安静的坐下来冥想,认真的感受那一刻的美好。当然我马上想到了阻力,跟家人一起去的,不好意思让他们在那里等我。
当用手机狂拍过后,现在想来那份感觉已经模糊了,有的就是手机里的照片。在那一刻有了“我与你”的瞬间,但很快变成了“我与它”的关系。
最近有被击穿的感觉吗?好像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次旅行,其他的好像没有。也许可以把这个问题,放进我的未解问题清单里。被击穿的时刻,我期待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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