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孩子(八)

        我最喜欢学校里的一口水井,据说它已经在那里将近五十年了,井口边堆砌的石块已被磨平了棱角,摸起来光滑如玉,周围抹上的水泥却凹凸不平,不知已经翻修了多少次。可井里的水依旧清澈甘甜。

        我初次向井里望去时,井中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我以为是“水鬼”,把自己吓了一跳,再次壮着胆子去看时才发现是我自己的影子。

        我喜欢一个人趴在井口的台子上往井里看。井里也有一个明晃晃的大月亮,也会有黑色的夜空,也会有散落的、发着微弱的光的星星。老师讲,那是倒影。我却觉得不是那样的,因为井里的月亮更大更亮,天夜也更远更深,井口的那边一定是另一个世界!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有没有像我一样的“白痴”呢?

        看着井里的世界,我的头开始眩晕,我仿佛整个人浸没在井水中。岸边的喧闹声开始含糊不清,渐渐朦胧成一片,忽而声音近了,锣鼓在耳边似的震,忽而声音远了,远了,更远了,直至消逝,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我觉得身边有粘腻的感觉,耳旁水波的起伏声冲击着我的鼓膜,耳朵又胀又疼。胸口沉闷地透不过气,我不敢呼吸。继而消失,消失,一切都在消失,我的皮肤,我的耳朵,我的身体,都在消失,消失,融化在这水里,我是这井水;疼痛、沉闷、压抑,都在消失、消失,没有了一切感觉,除了失重,我一直向井水的深处沉下去、沉下去,我离着月亮越来越远。

        渐渐地,我的心渐渐被鼓入气体, 一颗心在井中上升、上升,我离着月亮越来越近……

        当我睁开眼,隔着一层又一层的水纹,那个月亮随着水纹轻轻颤抖着,明亮又皎洁,更大更亮,天空又远又深,更远更深。        我想,我到了井里那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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