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丽与她偷狗的父亲

一、

“我爸是个混混。”王丽丽如是说。

王丽丽是一个28岁的姑娘,她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从我记事起,我爸一直都是以不良印象示人,吃喝赌博,不务正业。”

我不禁好奇追问:“这怎么回事呢?”

王丽丽的父亲叫王大川,谈及她父亲的过往,那是一部错综复杂、充满波折的“混混”成长篇章,个中滋味,难以尽述。


二、

王丽丽说起她的父亲王大川在年轻时候,家里曾花钱给他送上了一个国营单位,想就此安生过日子。

可是王大川那颗躁动的心,怎会被这小小的工作束缚,上班仅仅几个月,他便开始旷工,那国营单位的工作对他而言太过枯燥。

他被赌博的刺激深深吸引,那骰子的滚动声、纸牌的翻动声是最诱惑的旋律,他经常旷工去赌博。

最终,单位的领导忍无可忍,将他辞退。

王丽丽摇摇头说:“爷爷奶奶觉得他没有成家,性情不稳定,就托亲戚给说媒,想娶个媳妇。”

但从城东找到城西,都没有姑娘愿意嫁,最后找了一个家道中落的家庭,在媒人巧舌如簧鼓动下答应了这门婚事,这姑娘也就是王丽丽的母亲。

婚后王大川有短暂的回光返照,开始长进了,不赌了,也找到新工作,因为身材还算健硕,个子高有块头,在一个酒店里当保安。

婚后一年,王丽丽出生了。

小时候,王大川还挺照顾孩子,带女儿去吃爆米花,抱到脖子上骑牛儿,去游乐园玩,总体那段时光还是很快乐的。

图片

这样的稳定日子一直持续到王丽丽出生的第五年,家中发生了剧变,父母离婚。

原因可能出自时间,而时间又总会让人乏味。在浑浑噩噩中过日子,王大川腻了这种家庭生活,又开始和原来的狐朋狗友出去吃吃喝喝,上夜店,到地下赌厅,夜不归宿。

在王丽丽最初的记忆中,家并非是温暖的所在,父母的不和气氛弥漫,争吵声此起彼伏,如同噩梦般充斥着她的童年。

父母争吵后经常对着家里的东西乱砸一气,小小的王丽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捂着耳朵,眼中满是恐惧。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温和的家,而她的家庭却是这个样子。

一般情况下,小两口过日子产生矛盾,不断的积怨,会导致关系越来越恶化。

而最终压垮这跟稻草的,是王大川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勾搭,导致王丽丽的母亲最终受不了,离婚收场。

离婚后,母亲远走高飞去外省,改嫁了他人,因为有了新家庭新生活,说是不方便再联系,不想被人知道过去,便也与王丽丽渐渐断了联系,王丽丽跟随父亲生活。

而王大川成了一条烂地里的泥鳝,也没能力养活孩子了,只好把王丽丽送到爷爷奶奶里,由二老接收抚养。

三、

爷爷奶奶住在小镇老街区的一座老房子里,房子虽然破旧,但好歹是个落脚之地,当二老看到瘦小的王丽丽时,眼中满是心疼。

爷爷颤抖着双手接过行李,奶奶则一把将孙女搂进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啦。”

王丽丽在爷爷奶奶家住下了,爷爷奶奶的生活并不富裕,但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孙女一个安稳的家。

爷爷每天早早地起床,因为在菜市场可以买到实惠新鲜的菜,他喜欢精心地为孙女准备饭菜。

奶奶则会坐在院子里,为王丽丽缝补破旧的衣服,一边缝一边给她讲过去的故事。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爷爷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

爷爷的腿脚渐渐不灵便了,每逢春夏季节,总会扶着膝盖疼痛难忍,眉头紧锁:“这关节炎啊,一到雨天就闹腾。”

奶奶的眼睛也老花了,视力也越来越模糊,她摸索着拿起针线,几次都未能成功穿上,摇头叹气:“这眼睛,是不中用了。”

王丽丽稍微长大一点后,开始主动承担起家里的家务,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这女孩很懂事,放学铃声一响,便飞奔回家,边系围裙边说:“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今天我来炒菜。”

厨房里,祖孙三人的欢声笑语,成了这个家最动听的旋律。

四、

又过了好几年,王丽丽上小学五年级,一天放学后,父亲王大川意外的来到爷爷家里。

王大川温和地说:“丽丽,爸爸真的很想念你,这几年以来,夜里总是梦见你小时候的样子。你是时候回到爸爸身边了。”

王丽丽听后,心里略带忐忑,眼前这位爸爸,她是陌生的,父母争吵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年幼的记忆里。

王大川已经说服爷爷奶奶了,说思念女儿,想把王丽丽接回家里养。

让孙女和他亲生父亲一起生活,培养感情,也是无可厚非的。

奶奶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也鼓励王大川:“丽丽能回到你身边,我们也很欣慰,只要你们父女俩能幸福,我们两老也就放心了。”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大川带着王丽丽踏上了回家的路。

王丽丽跟随父亲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她将重新融入父亲的家里,回到她最开始生活的地方。

此时的王大川已经没去干保安了,在外面做各种散工,具体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有人说是帮地下赌场做打手。

王大川经济情况比5年前好转,他的钱包确实鼓了些许,餐桌上的菜肴也偶尔能见荤腥,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他的人生已经步入了一个光明的阶段。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王大川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新的角色——一个妆容妖艳、举止风情万种的女人。

王大川偶尔晚上会把这个女人带回家过夜。

王丽丽年纪尚小,不太明白这些,只听见邻里间流传起关于王大川私生活的种种议论。

有一次王丽丽放学回家,拿出钥匙打开门,竟然看见父亲和妖艳女人在客厅里赤身luo体,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女人吃了一惊,急忙拿起衣服挡着身子,而王大川倒是奔放,笑嘻嘻地用手遮掩着赤luo女人的私密部位,把女人推进房间里。

王大川关上房门后,还透过门缝探出头来,满脸堆笑地说:“丽丽,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你先回房间写作业,等老爸完事后出来给你做饭哈。”

王丽丽觉得无语了,真是一个无赖老爸啊,为老不尊,教坏孩子,但慢慢还是对此习以为常了。

王大川好像并没打算把这个妖艳女人娶回家,而且女人也不住到王大川家,好像他们偶尔有那方面的需求了,才回到家中过夜。

每逢女人到家中过夜,晚上王丽丽在房间里写作业,隔壁房间总会传来床板的摇动声,还有妖艳女人大声呻吟的叫床声,有时还持续很久,王丽丽很烦躁,也不敢出去敲门说他们,只好戴上耳机,开大音乐来看书。

王大川把女儿接回来抚养,是想培养一下父女感情,不至于女儿长大后连父亲都不认得。但有时候,王大川去赌博输了钱,丽丽都要跟着他一起挨饿。

有一回,王大川好几天没回家,而家里已经没有米下锅了。

丽丽看着空荡荡的米缸,想找爸爸却找不到,她便鼓起勇气,去邻居家借米。

她敲开邻居大妈的门,她低下了头:“阿姨,你能借我家一点米吗?我家已经没饭吃了。”

“哎呀,这不是王大川的女儿吗?怎么会成这样的呢?”邻居大妈纳闷地摇摇头。

丽丽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邻居大妈长叹一声,转身从厨房里拿了一袋米给了她:“可怜的孩子。”

丽丽抱着那袋米,年幼的她心里五味杂陈。

但有时候,家里窘迫的情况也会好转起来,丽丽发现老爸是三更穷五更富,等王大川挣到钱就完全不同了。

那天,王丽丽放学回家,看到王大川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系着围裙,哼着歌炒着菜。

王大川把炒好的菜端到桌上,心情似乎很好:“丽丽,快来吃饭吧,爸爸打包了一个蜜汁烧鹅,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王大川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大快朵颐:“兜里有钱,才能活得体面,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人穷志短的道理,爸爸是领会最深的了。”

看来老爸最近是挣了些钱,王丽丽坐在桌前,默默地吃着饭,他们父女关系就这样古怪的维持着。

五、

人不自渡天不渡,不幸的事情总是接踵而来。

上初一那年,王丽丽放学自己一个走在路上,有些调皮学生在背后指点起哄,“瞧,她爸偷狗被抓了。”接着引起一阵大笑。

王丽丽羞愧满脸,脸色发红,不想和人辩驳,低头快走。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这样的感受,像鲁迅所说的,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人在千夫所指下,多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个事情的缘由,要说起自从王大川没了正式工作后,就一直和社会闲散人员瞎混,要不打散工,要不就地下赌场黑道上混,给人做打手,但一直都没有稳定的职业生涯。

平日里,那个妖艳女人还好像老问他要钱。

有次王丽丽还隐约听到女人在隔壁房间里和他吵架,“你个废物,白吃了老娘这么久的豆腐,想免费打炮不给钱吗?”

紧接着,隔壁房间开始了噼噼啪啪的打闹声,桌椅翻倒,东西碎落地的巨大响声。

王丽丽吓得从房间里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那个女人从老爸的房间里出来,长发凌乱,满脸怒容,她衣服都还没穿好,一边恶狠狠的骂着脏话,一边系胸罩背后的扣子。

女人出到屋门外后,大力把门带上,差点把门都震塌了。

王大川临急只穿了一条牛仔裤,肩上搭了件外衣就追了出去,出门还不忘安抚王丽丽:“孩子,快写作业去,爸去去就回,回来后给你买雪糕哈。”

这又是一幕啼笑皆非的滑稽场面,可王丽丽并没有等到老爸买雪糕回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王大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续消失了三个星期。

这期间,王丽丽上学回来后,都是独自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实在没生活费了,就问爷爷汇了点钱过来。

等到再见到老爸的时候,是派出所的民警押着他回来,说是要收录一些罪证,要拘留。

民警押解着那位低垂着头、双手被手铐紧紧束缚的父亲,他的面容显得疲惫憔悴,头发更是乱得不成样子,如同未打理的鸟窝,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更添了几分落魄。

现在警察在执行公务时,一般会尽量避免在嫌疑人的家人面前采取强制措施,尤其是像拘留这样的严厉手段,这往往会给家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冲击。

可在十几二十年前,并没有这种人文关怀的,民警直接对王大川实施了拘留,老爸的尊严被剥夺,颜面扫地。

那一刻,空气里弥漫着不安,丽丽那双充满惊愕的眼睛,紧紧盯着父亲被羁押的一幕,内心的无助难以言表。

警察把家中搜查一番,没收录到什么证据。

王大川对警察说:“警官,容我打一个电话,让我老父亲来把我的女儿接走吧。”

王丽丽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这个读初一的小女孩完全不知所措。

王大川最后被警察带走时,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那眼神中满含着歉意与羞愧。

六、

说起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起源是王大川为了搞钱,讨好女人欢心,从而走上了一条罪恶的道路。

王大川发现了一个发财的路子——偷狗。

他和一个黑社会混混合伙去作案,整天开着面包车到街上悠转,只要看见路上的流浪狗,或者是那些无人看管的狗,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他们的手段五花八门,极其残忍。

有时候用套杆套住狗头,然后用力勒死;有时候用毒弓弩箭,那箭头涂抹着致命的毒药,一旦射中,狗就会在慢慢失去知觉死去;还可以在地上撒毒狗药,无辜的狗误食后就会抽搐倒下。

把狗毒死后,他们就用麻袋把狗的尸体装上车,卖给那些无良的餐厅。

而这些黑心餐厅,为了谋取暴利,把毒死的狗做成狗肉大餐给顾客。

有人可能问:奸商把中了毒针的狗肉做成美食,不怕顾客吃了中毒吗?

但很奇怪,好像还真吃不死人。

这现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析,可能是狗肉被煮熟了毒菌也一并被高温抑制了吧。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谬,毒狗肉上餐桌是真实事件,新闻上也经常有这类报道的。可现今社会,如同人们吃惯了工业添加剂的食品、三聚氰胺、地沟油一样,早已经百毒不侵了吧。

不管怎么说,偷狗卖狗肉这是一条令人发指的地下黑色产业链,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罪恶。

王大川和同伙知道这是一条无本发家的路子,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变得更加疯狂,在广袤的城市、农村地带专门逮哪些无主的狗,连续作案上百起。

他们在作案的时候,分不清哪些是流浪狗,哪些是有主人的宠物狗,只要在街上见到狗就套。

因为他们偷狗的数量太多了,引起了很多狗主人的愤怒,那些爱狗人士在发现自己的宠物狗失踪后,纷纷报了案。

天网恢恢,王大川的团伙还是哉了跟头。

警方迅速展开调查,通过监控录像和群众提供的线索,很快锁定了偷狗贼的面包车。

警方全力布控,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截住了他们的车。

当警察打开车门的那一刻,瞬间震惊了,车上装满了几麻袋刚毒死的狗,那些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

人赃俱获,王大川团伙再也无法狡辩,只能接受法律的制裁,被判了三年。

小偷老爸就此去蹲了号子,当然,那个妖艳女人也就彻底抛弃他了。

七、

王大川被逮捕了,爷爷把王丽丽接回了老宅。

爷爷坐在那把有些年头的藤椅上,浑浊的双眼望着远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不俏的儿子,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爷爷喃喃自语道。

在爷爷看来,王大川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自己儿子与社会闲散人员厮混、在赌场当打手、做着偷鸡摸狗之事,太丢人了,就像一根根刺,扎在爷爷的心口。

而每当爷爷的目光落在孙女王丽丽身上时,眼神里便交织着怜惜与担忧。

王丽丽就像一朵在狂风中摇曳的小花,她的成长环境如此恶劣。爷爷最害怕的,就是孙女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长大后会像她老爸那样走上歪路。

从此,爷爷对王丽丽管教甚严,要她努力读书,不许和外面的人往来。

他为孙女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亮房间,爷爷就会督促王丽丽起床晨读。

王丽丽坐在书桌前,睡眼惺忪,但看到爷爷那严肃的神情,便打起精神,开始背诵课文。

爷爷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尽管老爷子并不太懂书本里的内容。

打这往后,王丽丽差不多整个青春时期都在书海里度过的。

她阅读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从文学名著到科学百科,从历史典故到哲学思考,这些书籍不仅丰富了她的知识,也拓宽了她的视野。

八、

王大川被判了三年,因在狱中表现良好,过了两年半后,他便获得减刑出狱了。

王大川他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刺眼得有些不真实。

他的面容显得有点沧桑,他不再年轻了,望着外面陌生的世界,沧桑的脸更多是复杂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有了无法抹去的污点,而那个家,或许已无颜面对。

王大川没敢回来老宅接走王丽丽,可能他觉得很惭愧吧。

而坐牢的这些年,正是王丽丽青春发育期,她出落成小姑娘了。

偶尔,王丽丽能看见老爸的身影。

王大川会悄悄出现在爷爷老宅附近,徘徊许久。

他在街边的小店里精心挑选王丽丽喜欢的零食,带着这些零食,小心翼翼地在远处给王丽丽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王大川微笑将手中的零食递给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丽丽,爸爸来看你了。”

王丽丽接过零食,却不知道该和老爸说些什么好。

这份难得的团聚并未能持续太久,爷爷有次刚好碰到,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愤怒地扬起拐杖,指着王大川的鼻子大声斥责:“你还有脸回来!你看看你给这个家带来了什么!”

说着,爷爷就拿着拐杖,朝着王大川挥舞过去。

王大川落荒而逃,很快消失在公路后面的绿化带。

爷爷毫不留情地将老爸赶走了,王丽丽远远看着老爸逃窜奔离,渐跑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

九、

岁月就这样荒唐枯燥的流逝着,王丽丽不断埋头在书山题海里,努力奋斗学习,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终于,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奋斗,王丽丽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好大学。

在大学里,她依然没有丝毫懈怠,努力在学业上屡创佳绩,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学霸。


大学毕业后,她没有打算考公务员,专业不对口,就算想考,直系亲属有过坐牢经历,她也考不了。

王丽丽的成绩好,学习能力也出色,她到过几家不同的公司实习,也经历过多次工作碰壁。

后来她面试了一个软件公司,成功过了试用期,待遇还算优厚,这一年,她24岁了。

王丽丽有了不错的工作,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可以赡养年迈的爷爷奶奶,让二老过上好的生活。

这些年来,王丽丽努力克服原生家庭对的影响,可这是挥之不去的伤痛,妈妈早已经没了音讯,老爸又如此烂泥扶不上墙,童年的家庭环境,导致王丽丽性格很孤独,有社交恐惧症,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朋友,也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她在人群中总是感到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她总是喜欢独自坐在角落,默默地看着其他人欢声笑语,享受自己极致的孤独。

而王丽丽和老爸之间,就像两根偶尔相交的线,在岁月的长河中,有着那么一些若有若无的联系。

有一次,王大川给王丽丽打电话,询问近况,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些年来经历了诸多变故,王丽丽与老爸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亲近。

对于这个混混老爸,她谈不上反感,但始终难以建立亲密的联系。

王丽丽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好奇地问:“爸,你现在靠什么营生呢?不会…… 还在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吧?”

电话那头传来王大川有些沙哑的声音:“早就不偷了,丽丽,爸爸已经改过了……”

“爸,对不起……”王丽丽觉得自己失言了,她不该这样说自己老爸的。

但电话那头,老爸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如释重负,像是对那段荒唐岁月的一种告别。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女俩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王大川的人生,已然一团乱麻,千疮百孔,好事坏事,其实都已经没什么好避讳。

王大川倒是有几分释然:“多年父女如兄弟,爸爸的人生已然烂透了,在你面前也没什么秘密值得隐瞒的,只是有些事,确实不太好启齿。”

“啊?这是什么?”王丽丽有点懵了。

王大川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扭扭捏捏地说:“我……那个……我跟一个开超市的妇女好上了,我们现在同居呢。”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生怕女儿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王丽丽听得有点惊讶,有点愕然,她疑惑自己的混混老爸又在玩什么花样。

老爸解析说:“那女的创业好多年了,手里存有一些本钱,也不知道我哪点被她看上了,她愿意养着我。”

说到这里,王大川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庆幸。

原来,近些年来,王大川搭上了一个开超市的离异单身女老板,就这么乐呵呵地过着吃软饭的日子。

每天清晨,阳光洒在超市的卷帘门上,他会和女老板一起打开店门做生意。

王大川会哼着小曲儿,把一箱箱货物从仓库搬到店面里,他的身影不再年轻,却有了一种别样的踏实。

上货的时候,他会仔细地把商品摆放在货架上,按照女老板教他的方法,分类整齐,一丝不苟。

在超市里,王大川工作明显是认真的,他跑前跑后、订货、补货、给顾客找东西、介绍商品……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大川似乎真的被这个社会狠狠地毒打了一番后,彻底服软了。

他收起了曾经的张狂,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

他不再和那些道上的人厮混,那些曾经充满暴力和混乱的日子,就像一场噩梦,他醒来后,只想紧紧抓住现在这看似平凡却又安稳的生活。

促成王大川改过自身,也许是老爸真的年纪大了,是的,王丽丽发现老爸的额头都有白头发了。

王丽丽对这个陌生的“阿姨”感到好奇,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老爸的选择,她应该尊重,自己老爸虽然寄人篱下吃软饭,但总比去偷狗好吧。

王丽丽淡然地说:“爸,你这样也挺好,我并不介意,只要你开心,我就放心。”

王大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丽丽,谢谢你。”

王丽丽未曾谋面于那位阿姨,而王大川也并未主动提出要让女儿相见,似乎大家并没有迫切的意愿去填补这段未曾交织的关系。

王丽丽已经毕业步入了职场,拥有了一份稳定且让她自豪的工作,经济的独立在精神上赋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自由。

老爸也在超市里忙碌着,和女老板搭伙过日子,生活算是怡然自得。

父女俩有各自的生活圈子,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十、

爷爷奶奶已经很老了,在王丽丽27岁时,两老都因病相继去世了,奶奶先走的,第二年是爷爷。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两个老人的生命如同一片枯黄的叶子,终于从枝头轻轻飘落,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爷爷的火化仪式上,王丽丽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痛苦与无助全部宣泄出来。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滑落。

奶奶,爷爷,他们一直是王丽丽生命中温暖港湾的人,从此没有了。

王大川也来了,他的身影在这落寞的场景中显得有些突兀,他愧对自己的老父。

祭完山后,父女俩在殡仪馆的角落里聊了起来。

王大川清了清嗓子,开始跟女儿说起了很多人生道理。

他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丽丽啊,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做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不能走歪路,不能像爸爸曾经……”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啊,你要好好努力工作,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工作不能马虎,得用心去做,只有这样才能有出息。”

老爸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搓着因寒冷而不自觉地颤抖的双手,以此来驱散那份凉意。

“还有啊,你也不小了,要尽早结婚。爸爸还想抱孙子呢,看着你成家立业,爸爸这辈子也就没啥遗憾了。对了,你还要学会存钱,不能乱花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大川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一句接着一句。

王丽丽静静地听着,她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默默地盯着地面。

可老爸还在不停地说着,那啰嗦的样子就像唐僧一样,没完没了。

终于,王丽丽忍不住了,她那原本就红着的眼睛里猛地抬起头,朝着老爸大吼道:“你也懂得道理?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

她的声音在殡仪馆里回荡,带着一种压抑多年的愤怒和委屈。

“你把我们这个家搞得支离破碎,现在却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你不觉得可笑吗?” 王丽丽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听到王丽丽的怒吼,王大川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被自己女儿戳中痛处后的无言以对,他默默地低下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再也不说话了。

那一刻,王丽丽的情绪充满了复杂,她既愤怒于王大川的过去,又心疼于他的现在。

她知道,自己老爸虽然曾经是个混混,干过坏事,但也并不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而父女之间那道深深的裂痕,却是一直在的。

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再破碎的人生也是可以凑合着过吧。

接着,父女俩又抱头痛哭。

他们都默契地选取了沉默作为应对随风而逝的往事,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与情感,深深埋藏于心。

这也许是他们最好的相处办法。

十一、

爷爷葬礼结束后,天空灰蒙蒙的,王丽丽拖着疲软的身子,脚步沉重地走出殡仪馆,王大川则跟在后面走。

王丽丽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在眼前交织。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任由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也许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再风光的人,背后也有寒凉苦楚;再幸福的人,内心也有无奈难处。

而老爸王大川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停下脚步,老爸也停下脚步。

眼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王丽丽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爸,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

“哦哦,是的,那就回吧。”王大川木然的说道。

“可是咱们不同路,我明天要上班,得回去公司宿舍了。”

“也对。”王大川附和着。

“那就,各自打车吧?你还是回去阿姨那里吧。”

“好,咱们各自走。”老爸挥了挥手。

王丽丽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上,她透过车窗望着外面。

她发现老爸正在不远处的街角,静静地注视着她坐上车离开,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微笑。

王丽丽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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