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户县二中毕业十几年,离校后只回去过一次、路过两次,从此再和它没有交集。去年因为旅行,再次踏上那走过千百次的通往学校的路,我仿佛又置身于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青葱岁月。
我读高中那阵,前两年是要“交粮”的,每月初学生都要从家里灌好小麦交给学校“粮站”,以换取一个月的粮票。这听起来是很久远、很有历史的事,但新千年刚过,我们这一批同学还都这样经历过来。
家里距高中有近二十里路,对空车骑行来说倒也不是问题,但驮上百余斤粮食,就显得不那么容易了。我刚读高一时,姐姐念高二,这一开学就要交两百多斤的粮食。报名那天,父亲老早就准备好了车子,将小袋给我车子上固定,母亲一旁一直说少装点少装点,别把娃挣着。等我的车子固定结实后,我俩一起收拾他的麦袋子,那是一个用粗布做的、细而长的“马袋”,装起来自然不好平衡,稍有偏失就会一侧轻一侧重,我和父亲费了好大劲才装匀称,固定好。
上国道前是三里多土路,自然是颠簸不平,我一直念想着父亲那么重的长马袋,然而他的车子稳稳当当,倒是我摇摇摆摆,好在没有侧倒下去。刚上新修的柏油路,我被那一幕震撼了。一眼望去半公里多,全是“交粮”大军,有的是父亲带着粮食,儿子空着车;有的是儿子一个人带着粮食;而大多数是像我这样的,父亲带的多,我带的少,密密麻麻半里见方,甚是热闹。
一路上,我和父亲一直平齐着走着,没有几次语言交流。尽管路挺平,没有大坡,但一半过后,我竟感有些费力。父亲体力好,年轻时干过重活,我上小学时经常带着自家地里种的西红柿、黄瓜到三十多公里外的西安城去卖,带百余斤的粮食自不在话下。路上还不时问我重不重,我说我就带了这么一点,倒是您别太重。不如所料,走了不久,父亲的车就开始漏气,等到发现时已基本干瘪,只好停在路边修补。
等师傅补胎的时候,父亲在一旁抽烟,说还是要好好念书,像你碎爸那样考上大学、走出农门。我们家比较贫苦,我打小和姐姐在田间地头接受了“贫下中农改造”,也还算坚强,只是真的是心疼父母起早贪黑为家里“刨钱”。我虽没有言语,但也在心底对自己说要争气。 车子修好后,我和父亲又一起上路,慢慢追赶着走远的同村人。
秋天的风,时而炙热,时而清凉,时而萧瑟,时而柔情,可我却在九月的风里,感触到了温温的暖意,那些属于我们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经历的温情。那段求学路上,有时也有雨打风霜,但每每想起父亲和长马袋,总会心生几分敬意,触动多少柔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