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刘长志
来教谓某:“《大学》古本之复,以人之为学但当求之于内,而程、朱格物之说不免求之于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补之传。”
在您的来信中,您认为我恢复使用《大学》旧本,是认为做学问功夫只应向内求,而程朱格物之学未免向外求,所以否定朱熹重分章节的作法,削去了他所增补的传注。
罗整庵想表达的意思是,《大学》旧本孔门都在用,这没错。但是后来朱子觉着里边的东西有丢失,做了一些修补,而你直接推翻这些,拿《大学》旧本来用,你这么做,我认为你是有私心的。原因在于朱子改了之后重分章节的《大学》,其中关于格物的部分与你的学说有不相符的,所以你就不采用。
这段是阳明先生对自己恢复《大学》旧本的辩解,关于《大学》旧本和新本的辨析在《传习录》上篇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比如“新民、亲民之辩”一章。
罗整庵这封信,是有自己先入为主的成见在里面,有点吹毛求疵的意思。
非敢然也。学岂有内外乎?《大学》古本乃孔门相传旧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缉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失在于过信孔子则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
阳明先生说,我何德何能,怎么敢自以为是呢?圣学的功夫怎么会有什么内外之分呢?《大学》的旧本是孔子写的,朱熹先生怀疑它有遗漏而加以改正补充,我觉得《大学》旧本并没有什么遗漏,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并无瑕疵,所以就全部依从旧本了。
如果说我有过错,过错就在于太相信孔圣人了。并不是我存心和朱熹先生过不去,非要去否定他。
圣学的根本在于心,孔子讲的是心、孟子讲的是心,朱熹讲的也是心,再往前推,十六字心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讲的也是心。书本或者老师说的对不对,只要拿心来印证就可以了,能通过检验的,就是对;不能通过检验的,就是不对的。
至于是谁说的,并不重要,就算这些话出自平常人之口,也是要予以认可的,更何况这些话是孔圣人说的呢?
且旧本之传数千载矣,今读其文词,即明白而可通,论其功夫,又易简而可入。亦何所按据而断其此段之必在于彼,彼段之必在于此,与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补,而遂改正补缉之?无乃重于背朱而轻于叛孔已乎?
再者说,《大学》旧本已流传了几千年,其中的阐述,清晰通达,其中对心性功夫的论述简易明了。朱熹先生又有什么确定的根据来肯定这段必须在那里,而那段必须在这里呢?又凭什么有遗漏呢?
如果把谁说的看的比具体内容更重要,岂不是把背弃朱熹看得比背弃孔子还重了吗?这是为了赞同而赞同,为了反对而反对,已经偏离了真正圣学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