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命的逝去,我经历了由远及近,由表及里的体验,经历了从懵懂无知到痛彻心扉的历程。
1
小时候,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孩子”,对世事有着异乎常人的好奇,包括对人的过世这件事上。
小时候,人过世之后,也一样的有纸扎之类的物品,却是可以挣钱的,拿一种是可以挣到起初的两毛钱,到随后的五毛钱,虽然很少,但对我们小孩子来讲却很实惠,可以买心慕已久的物品,而且下午还不用去上学,免去坐课堂的困扰。拿着纸扎在街上,感觉耀武扬威的,完全没有体会到,这是逝者最后向这个世界的告别,办事方失去亲人的苦痛与悲哀。
有时候,也傻傻的想着:带着白帽子、身穿孝服的样子,一定很酷很帅,禁不住有点羡慕,却完完全全没有去想别人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
本家有一个奶奶过世了,我也有了这样一个“机会”,看着最亲近的人们泪水涟涟,听着哭声震天,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心里有紧了一下的感觉,原来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站在童年的尾声,我终于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2
年龄在增长,对待丧事的看法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也慢慢的意识到,小时候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甚至是可憎的。
1996年的初夏,奶奶以88岁的高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至亲至爱的亲人。当时,我正在学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回到家的时候,看着孤苦无依的奶奶躺在草铺上,显得那样的瘦弱,显得那样的无助,我悲从中来,禁不住放声大哭。
爷爷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寡妇熬儿,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奶奶能干:摘花椒,一人能敌三手;旋柿饼比我们年轻人都旋的快;间谷苗还走在我们年轻人前边;奶奶勤劳,靠纺花挣出了三亩良田;一双小脚上山西、下河南,走出了艰难的逃荒岁月;奶奶人缘好,说媒成了七八对,十里八乡都有要好的亲戚;奶奶一个妇道人家,硬是靠着单薄的身体,支撑起了风雨飘摇的家庭。
奶奶对我好,首先改变了我被送出去的厄运,享受了走东家、串西家的美差滋味,听惯了美妙的神话传说,诠释“天下老的向小的”的含义,源源不绝的爱从奶奶那里流向了我。
我跪在奶奶的灵前,想着奶奶的好,想着奶奶受的苦,想着奶奶永远的离开我了,我心如刀绞,泪水涟涟。
奶奶是离开我的第一位至亲,悲伤的种子由此种下,每每想起奶奶,心口隐隐作痛。
3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样的伤悲依然在上演,我已真正的理解了亲人生老病死带给我们的悲欢离合。
2002年的初冬,天很冷,大伯是在那样一个季节走的。
大伯是一个苦命人,从小因为眼疾落下看不清楚的眼病,从而一生的历程便贴上了苦难的标签:有进书院说书的机会,却失之交臂;有短暂的婚姻,却并没有子嗣;是强壮的劳动力,却干不了细活;晚年靠放羊为生,相看两不厌,只有近坡山。
大伯记性好,清白蛇的传说,三侠五义,信口拈来,听的如痴如醉,如饮甘怡;大伯做的饭菜可口,和一帮年轻人聚会,我是最大受益者;上学的日子,大伯经常贴补,至今仍历历在目。
大伯去世,赶上了殡葬改革,使得那个冬天更寒冷,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的疼痛。
两年后,二哥又为大伯娶了“鬼妻”,再次举行了隆重的发丧仪式,大伯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大伯的人生经历是不完美的,是有缺憾的,大伯的过世始终是我挖心的痛。
4
娘是2013年的时候得病的,四个月连续住了三次院,病情一次甚似一次,勤劳能干的娘,接受不了吃饭靠人喂,行走靠人扶的境况,总是哽咽失声、泪水洗面。
娘五岁时,姥姥便撒手西去,母亲对娘而言,终归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靠着大姐及哥嫂的拉扯,娘长大成人,十九岁上走入赵家,生育我们弟兄四个,五十二年的历程,吃苦受累,任劳任怨,贤惠善良,母亲之风,山高水长。
娘一生与人为善,喜欢独处,不喜多语,不论他人是非,从不与人高声言语,与乡邻和睦相处,与亲戚礼数相待,热心助人,遇到社会上弱势群体,总是端饭送水,竭尽全力相帮!
每次离开家去外地上学,娘总要备足干粮,把我送到路口,叮嘱的话说上一遍又一遍,慈爱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身上抚摸着,少不更事的我不耐烦的应付着。现在想来那盈盈的关心,浓浓的爱意已然化作云烟而去!只留下我歉疚的心情,酸楚的泪水!
最后的岁月,娘人事不省,我拉着她的手,泪水一次又一次的滴落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娘已经听不到了,永远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今生今世,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终,第一次我不会记得是听你说的,第二次你不会晓得我说也没用,但两次哭声的中间啊!有无穷无尽的笑声,一遍一遍又一遍,回荡了整整四十年,你都晓得我都记得。不觉总会诵起余光中的《母难日》,我每每心如刀割,如鲠在喉……
娘在,家就在,回家喊“娘”再也没有……
想见音容云万里,思听教诲月三更……
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
5
有人曾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多一颗星星,人死后会升到天空,变成星星给走夜道的人照亮儿。于是,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途上添些光亮,也许是一颗巨星,也许是一把火炬,也许只是一支含泪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