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伏的夏天似乎才算是真正意义的夏天,三十八九度的高温炙烤着大地,其他季节里司空见惯的鸟叫声,早都不见了踪影,本来应该是知了叫夏时候,也因为如今的社会发展,高楼林立,水泥盖地而少之又少了,人出去走两圈,准保喉咙冒烟,这就不由得就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爸大茶缸里凉凉的凉茶,冲进门,端起茶缸咕咚咕咚的一口气下肚,一解暑热。
在我记忆里,我爸有两个茶缸,都摆在我家的柜盖上,一个是军绿色的,比较小,是我爸当兵的时候发的(现在被我爸当成刷牙缸子用了);还有一个茶缸是搪瓷的,白的,外面画了几多牡丹花,还有个大红喜字,茶缸口是蓝色的,可能是用的时间长了,蓝边边搪瓷掉了不少,摸上去早都不光滑了,茶缸里头积了一层厚厚的茶垢,也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层茶垢才是茶缸泡茶香的原因。每年好像到了过会过年的时候,我妈就让我给我爸洗茶缸,经常用的就是草木灰或者碱面,手上捏一点碱面轻轻的茶缸里头搓,等差不多了,清水一冲,茶缸洁白如新,但洗净的茶缸泡茶真的不香,不好喝。我爸的大茶缸里最爱泡的就是茉莉花茶,那个时候庄户人那里用的是上好的茉莉花茶,都是高沫,搞得我在很小的时候,认为茶叶就是沫沫子,大片的茶叶还是我上师范以后,看见老师们喝的大叶叶茶,才知道茶是分档次的。我爸泡茶,先把高沫茉莉花放进茶缸里,拔开电壶塞塞儿,把开水直接倒进缸子里,瞬间热气腾起,茶香四溢,白色的茉莉花沫沫,在开水的冲击下,在茶缸里打着转转,如果我要喝,我爸还会给茶缸里捏点白糖,小时候我们也叫糖茶,放的稍微凉一点,一口下去,美到心里去了。庄户人喝茶没有城里人那些讲究,壶壶盏盏的放一河滩,一个茶缸就可以了,从小我爸给我说待客之道是“满杯酒,半杯茶”,客人进门一杯茶是礼数。再难的事,一缸茶,随添随喝,随喝随说,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我爸喝茶必喝浓茶,这可能也是刚洗过的茶缸里不过几天,茶垢就又积下了,家里逢年过节吃个好的,凡是有肉的伙食,我爸就会泡上浓浓的一缸茶,让我们姊妹三个一人喝几口,说是解即食,那一口茶下去,那哪里是茶,分明就是中药,苦的我们三个直吐舌头。那个时候村里的叔伯都爱泡一缸子茶,端到十字路口,一边谝闲传,一边用舌头压一口茶,有的还连茶叶一起嚼,我看他们喝茶都能喝出肉香,滚烫的茶水不能大口喝,他们顺着茶缸猛吸一那么小口,滋溜滋溜的。
喝了一辈子茶,我爸没喝过啥好茶。现在生活好了,以前没听过的那些茶名字也是数不胜数,大红袍,普洱等多的很,但我爸还是爱喝茉莉花,泡的浓浓的,总说这是咱庄户人的味道,我觉得也是,咱也不懂,也就不做那些壶壶盏盏品茶的动作了,就学着爸的样子,弄个缸子,泡上茉莉花,在这个高温天,给娃凉凉,清香又解渴,这可不就是普通人家应有的样子。
(作者简介:刘 娟,笔名:关中女子,鄠邑区作家协会会员,小学语文教师,喜欢乡土文学创作,其作品《搅团》、《一把雨伞》、《烧炕》等在《金鄠视野》发表,《香椿芽儿》发表于学习强国三秦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