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告别

昨天参加了好影会的观影,电影的名称是《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很幸运遇到了熟人,因为一直以来虽说有时候聊以自慰时会觉得一个人看电影很棒,哭哭笑笑都不会怕被打扰,但是偶尔也会觉得孤寂,当四周都有人闲话时你只能双手抱腰状似满不在乎地盯着屏幕,让自己投入剧情。所以,这应当也是我为何执意要求路同学和我看一场电影的原因。

当昨天那场电影拉开帷幕,四下漆黑,偶有情侣低声闲话时,我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可名状地寒冷和空虚吞噬,那时候,我对自己说,“我怕是再也不能在电影院好好看电影了。”于是就想起和路同学的三次告别。

如何写下这个故事对我来说真是个问题,明明那些片段在脑海中历历在目,但当提笔付诸文字的时候我竟了无思绪。

和路同学的初见是在大学城一家叫秦妈的火锅店,那时候的我初入大学脸上稚气未脱,在班级的组织下去到那里,大家互相敬茶互相介绍,我百无聊赖地喝着我的蓝莓花果茶,打量四周。宴到中旬,餐厅服务员引了两个男孩子从我身旁擦肩而过,坐到了我的斜对桌,那时候,《诗经》中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两句突然窜入脑中,有时候,毫无预兆地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人并非是件好事,于我,更是如此。可是那时候突然有种想要留住他的念头,但是等到聚会结束大家四散离席我都没鼓起勇气走出那一步。然后,似是为了安慰自己发了一条朋友圈,大意是今日份花痴,有朋友在下面评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思虑片刻,也觉得确乎如是,便拿着手机往回走,壳上一片汗迹。

回到那家店,和他对坐的男孩子将食物放入锅中,可是不见他。转身要走时,服务员小哥哥叫住我,问我是不是刚刚有东西没带走,我想了想,确实有。

然后走到了那张餐桌,磕磕绊绊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对面的男孩子去哪了?”他有一瞬间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常色,“他去厕所了,有什么事吗?”

一丝窃喜从心底慢慢爬升,“那,我可以要一下他的QQ吗?”

男孩子饶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要QQ干嘛,你坐下来,我们详细说说。”

“我说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你信不信?”

他摇头,“不信。”

“所以,可以把他的QQ给我吗?”

他笑笑,“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当面比较好,他一会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坐了下来。

果然片刻过后,他就回来了,我磕磕绊绊说了来意,他笑笑,“可以啊”,然后互换了名字,那时候我想,一个如星如月的人能有一个包揽锦绣河山的名字,实在令人倾倒。尔后,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再然后便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简言之,就是无论我隔着屏幕撒泼打滚或是买萌生气都得不到他一个表情包的敷衍,那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哪里惹他生气惹他讨厌了。

断断续续过了一年,虽同处一个大学城,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也没有找过他,一是对容貌的不自信,二是对我所认为的这份感情的怀疑。直至今年四月,有朋友说我做事情无论什么事都缺乏果决,总是在犹疑在徘徊。那一刻,我只想到了路同学。一直犹犹豫豫不敢见他,一直抱着手机等着他回我,一直看着他的在线状态想着他在干什么,我翻遍了他所有的动态,找到了他和他联系紧密的好友,觉得他那么优秀那么好,只有一点不称我意,不喜欢我。

然后我去找他,这一次态度很坚决,他早已搬了校区,他刚开始拒绝见面,说这样会打乱他的学习计划,见我不在他的计划之列,我问他计划学到几点,他回复十一点。我说,那我就在校门外等你,十一点再见你。很多年没这样了,或许是不曾有过。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到很晚,不过很幸运,他九点过就见了我。

他让我到自习室找他,后来又改了主意,让我在大楼下面等他,四月的风有点凉,我不知他何时能下来,然后玩着手机背对着教学楼,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身,“路同学,好久不见。”

教学楼门前的灯不太明朗,他好像低低地笑了一声,“是挺久的。”然后,一时无话。隔了一会儿,我问道,“你是不是现在已经不记得我的名字、不记得我的长相、不记得我的专业了?”他一本正经地低声道:“那倒没有,记得你学的好像是历史……”那瞬间,小窃喜又慢慢爬上心头,而后又是无话,我们走在停停,逛遍了大半个校园,走至中途,在斑驳的灯光里我低声问道,“你说一下我是哪里不好,我改。”他有一瞬间的尴尬,“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们只是有点不太了解…..”然后,继续绕着校园走走停停。我说:“最近上映的《头号玩家》超级好看,你想去看吗?”他回道:“好像不在计划之列。”我继续挣扎,“真的超级好看,你就当给斯皮尔伯格一个面子,看一看嘛,我看过了,超级好看。”当时不知道为何萌生出我知道这份感情无望,但是想和你看一场电影当做最后的告别的恶俗桥段,而我最终也说出了口。

但是很不幸,他答应了。

图书馆钟的指针爬到了十点,他转过头对我说,“十点了,你该走了。”我一时无话,干笑道:“哪有十点,我怎么不知道。”他状似很为难的样子,“不然这样吧,我送你一支笔然后你就走吧。”我笑笑,“什么笔?”“刻了字的笔,刻的是我网名的下半句”那一刻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冒粉红色泡泡,只是后来这支笔最终没能到我手上。现在回过头想真遗憾,当初我要是再坚持一下,会不会它就是我的了?

尔后,他送我出了校门。许是不甘心,走出校门十步远的时候我又倒了回去,急匆匆跑到他面前,“我觉得我还可以再陪你走走。”他有一丝无奈,说道:“可是我得回自习室上自习”我笑,“没事,我就在旁边,不哭不闹不说话。”后来每每提起这段时光我也总有一丝无奈,明明我坐了很久的轻轨,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了这儿,可是却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只是隔着一个过道看你的恋恋有词,看你行云流水的字,后来也想过这未尝不是一种浪漫,只是当时的我需要的只是靠近,而不是梦幻。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送他回了宿舍,他在楼下买了水果,道了声再见,转身刷卡进了门。那个时候我就想到了这场感情的无望,没有依依惜别,没有叮咛嘱托,有的只是四月的微凉和一个在不知名地方打不到车的我。后来,我还是打到了车,在如今滴滴安全隐患大增之际,回想那时候,我很感谢它。司机大叔在我说不清楚的絮絮叨叨之下找到了我,很关切地问了我为何这么晚还在这儿,我信口撒谎在这里学校有社团活动耽搁了,他很暖心地告诉了我一些安全常识,以及顺风车比快车省钱的小常识,将近一小时的车程中,我咳嗽不止,咳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咳到胃中翻滚,直想呕吐。那时候,在四下无人高速的寂静中,在窗外昏黄的灯光下,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论文,作者在里面援引了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爱就是呕吐”,故事中的弗洛伦蒂诺在被费尔明娜拒绝后脸色发青,上吐下泻情形恰如霍乱发病,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他。咳到最厉害的时候司机大叔转过头来,“小姑娘,要回去吃药啊。”我含糊不清擦了擦因咳嗽冒出来的眼泪回道,“好的,会的,谢谢您,您真好。”我最终平安抵达熟悉的校门,也最终觉得心里空落落,但人就是这样,永不满足,永不甘心,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却仍是想再博一次,挽回败局。但还好我还有一场电影。

电影约在周五,那天的课我排到了下午六点,头天晚上为了这场见面,敷了一张面膜,很久不曾好好打理的脸在这张面膜的刺激性,华丽丽地过敏了。它起皮、起红块。电影开始之前,我跟他说,“为了来见你,形象气质更好一点,敷了张面膜过敏了。”他笑笑,“哦?过敏了吗?”然后就无话。他没有注意到我精心修过的眉、花了很长时间才打理好的眼妆,甚至跑了一晚上买到的仙女风衣服。我们在沉默中看完了这场电影,这场我二十年生命中唯一看过两遍的电影。电影开场前我小心翼翼地问:“路同学,看电影的时候我可以和你说话吗?”他笑笑:“我看电影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的。”我觉得微笑是最能掩饰想沉默和尴尬的,笑多好啊,既疏离又不冷漠,既不会让你产生错觉却依然彬彬有礼到令人无可挑剔。

电影看完,我们并行了一段时间,到了分岔口,那时候突然想到了俄狄浦斯在三岔路口的抉择,倘若他未曾选择忒拜,假如我,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

可是时光不能倒退,历史不能假设,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在泛着彩灯的树下,我问:“路同学,我到底能不能追到你?”

他答道:“我也不清楚。”

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笑,还是两天前的那句话:“我们可能不太了解。”

很久以前,我的行事准则就是一件事情做三遍,坚持三次,得到答案,现在于那最后一次追问我有一丝悔意:“到底能不能追到你”他下楼的速度缓了缓,取下了耳机,“我们可能性格不合。”那时候,手机一响,我拿起来接了小室友的电话,道了声路同学再见往回走,眼泪没能止住。

我们没有好好告别。

时光依旧往前走,生活仍旧不紧不慢的继续着,我刻意在避免提及和想到他。只是有一次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哪根神经坏掉了站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绕路从那个我等了半小时车的后门、他的宿舍楼下路过,白天的那个门并非冷冷清清,标志也十分鲜明。

那时候我突然又想到他,想到他怎么就这么言简意赅呢,不太了解、性格不合,不喜欢的借口怎么能用得这么拙劣呢。

我低到了尘埃里,却没能开出花。

希望这不是故事最后的结局,也希望它能未完待续,因为我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既求不得,也放不下。

后来我用了一句很通俗的话形容了这种心态,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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