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患癌,病急投医的我们却落入叔叔的圈套

        二十一号妻子在老家检查出癌症晚期,我们二十二号晚连夜坐飞机从东北来到北京,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一起过来的还有我岳父。

        在宾馆住了一晚,我们便坐着提前联系好的顺风车来到中科院肿瘤医院,这家号称全国最权威的专科医院。由于提前做了工作,我直接到特需窗口挂了一个500元特需号。进去后没过三分钟我们便带着一大堆检查单子走了出来,我整理着单子,这个抽血的今天,明天病理,周三核磁还有增强CT,周四骨扫描……一套检查下来到出结果要两个星期,当时只是觉得时间有点长,哪里知道后面的等待有多煎熬!

      我们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合租房,因为妻子喜欢阳光,要了一间有阳台的卧室。前几次检查还比较顺利,周五我们俩个去了欢乐谷玩。从欢乐谷回来妻子的情况就不是很好,出现了典型的骨转移疼痛症,走路很费劲,我们担心出现病理性骨折,后面就叫她坐着轮椅外出。

      对于重症患者家属,最叫人崩溃的是漫无边际的等待,这期间你还要看着身边亲人身体情况一天天恶化。这时无论朋友推荐什么偏方秘诀都会看做灵丹妙药,仿佛吃上就会好,什么破壁灵芝孢子粉,小苏打水,三溪堂开的中药统统用上,貌似网上说的特例一定会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

      我岳父有个发小,说是从小磕过了头,因为在几个磕头的兄弟里排行第七,所以我们都管他叫七叔。后来他靠着亲戚来北京混,现在风生水起,承包建筑工程,说白了就是包工头,儿子国外留学,这边还买了两套住房。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出租房,简单寒暄了两句岳父就带着七叔去医院啦,说是看看能不能找黄牛把检查往前提提,另外也想打听一下给我们看病的门诊专家W大夫情况,看能不能私下里联系上。这点读者朋友应该能理解,中国这个人情社会,干什么事情都想拖点关系,走点后门,要不心里不踏实,这种风气在东北尤其严重!

      下午岳父回来很高兴:“今天你七叔说是能帮着想办法,他在这边人脉广,之前有个老板欠他一比工程款,这个人在医院有门路,可以帮忙”。

      在我看来帮着想办法和能办成是两码事,人这辈子有很多事,有些要过程,有些需要看结果,弄混了日子会很糟糕。所以我也没有当回事,可能这也不是我这边的关系,想多了操心还可能失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吃过饭,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我岳父嗓门很大,我听话音应该是七叔。不一会岳父进屋很兴奋:“你七叔说的老板认识这个医院的L副院长,答应帮咱们联系,这下好啦。”我一听有门,院长出马肯定好使,几年的工作经历告诉我,很多所谓按规矩流程办的事只是对外人,对于内部人无非是一句话的事情,省去了时间和流程只是多了人情,其实说白了人情就是钱。“爸,那七叔说什么时候能联系妥么,如果能有这层关系,那就好办。明天早上我要早点去医院,看看这个骨扫描能不能捡个漏,这样检查就能往前赶三天。”七叔的这通电话就像早上的第一缕曙光,叫你在昏暗中看到前面的光明。

    第二天一大早七叔就过来啦,和我岳父两个人很早就去了医院,我陪着我爱人在家。“老公,你说七叔帮咱们,这回看病就能快了吧。”“当然啦,这边医院权威,早看病就能早回家看宝宝”说到这里我也有点想我家孩子,产后28天出来看病就一直没回去,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爸爸妈妈,我也满怀期待的说。妻子患病后她的胆量变得很小,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现在连过个红绿灯都担心,生怕被车刮啦,可能失去了健康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卧室外敲门声响起,这是岳父回来啦,我急忙起身开门“怎么样,今天?”“谁知道呢,你七叔今天在外面一直打电话,人家帮咱们使劲,我也不好老催,当年我们都是光腚娃娃,能使上劲肯定帮忙。孩子放心,肯定没事”。岳父老实巴交地说,自从上次七叔来过,岳父就经常提当年的往事,他们几个兄弟如何结拜,年轻时如何在一起厮混,向岳父这种朴实的农村人是很念旧情的。

      在我眼里七叔是个很低调的人,不像普通的暴发户,平时穿着深色夹克,在苹果手机烂大街的当今,依然用着小米,帮我们在医院联系完,还要自己坐两个小时地铁回家,叫你感觉很踏实。上次过来时我给买了条烟,说什么也不要,最后还是岳父假装生气才塞了过去,既然人家不图咱们什么,现在就只能感谢并等待着。

      这期间我通过好大夫在线查询了这个医院的很多专家信息,可是没有看到L姓专家,更何况院长,心里有些犯嘀咕。

      晚上八点多七叔来了电话,听岳父叙述说联系的人回复啦,能帮着办,没问题,已经联系上了我们的门诊W主任,这里面有些事情还要沟通,而且说这个L姓领导不一定是这个医院的,只是和这个医院大夫能联系上。我问岳父那他是哪里的,岳父说这个人七叔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欠七叔钱的老板是Y姓开国将领的女儿,他认识教育部部长,这个教育部部长联系的L性领导,L姓领导联系的W主任。听到这里大家是不是感觉有点扯,不过当时的情况是,一个岳父说的比较含混,有他自己的推断,另一个到目前为止人家也没有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或者目的明确想要谋求什么,为什么就要把人往坏的方向去想。

    晚上妻子疼的厉害,而且嗓子部分的肿物已经很大,影响吃东西,我每天能做的就是和她说说话,晚上吃点买来的各种药,给她洗洗脚,然后是帮她按摩足底,听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这期间我岳母也坐火车大老远来了北京,整日就是盯着手机,查询各种治疗的问题,有几次我发现她一个人偷偷的在卫生间哭。

      看着妻子病情越来越严重,我们只能在这边等待检查的结果,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承载在纸上。此刻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七叔身上,即使不能马上手术治疗(其实已经不能手术了,不过大夫没说,我们还是抱有希望)也希望能够入院,以便应对危险。

      接下来两天七叔说因为工地忙就没有过来,不过通过不断通电话我终于把关系理顺清楚啦,欠七叔钱的老板有个哥们,这个哥们是国家卫计委L科长的秘书,L科长也就是前面说的L副院长,这个秘书托科长给我们联系医院的W主任。记得一天晚上岳父接到七叔一个电话,说是那边给回话啦,如果这个医院手术不了,可以找W主任去外院做手术,另外说如果家庭条件允许可以考虑去日本手术。听到岳父兴高采烈的叙述这些事我觉得有点扯,不过这次涉及到家庭经济问题我也有所警惕,但也没有发表意见。

    第二天妻子的病情更加严重,除了持续低烧,咽喉部肿物也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说话,吃饭,我特担心她会窒息。白天岳父岳母还是去医院打听守候,显然在等待希望的出现。我照常在家里照顾妻子,下午四点多岳母急匆匆赶回来,说是在办公室看到了W大夫,回来取片子给大夫看一下,我也赶紧跟了过去,岳母走的慢,我便拿着片子飞快跑向医生办公室,到了看到岳父已经在门外等候,说是刚才进去和W主任说了两句,可是没有带诊疗单和各种片子也说不清,就叫岳母回去取了,我听着有戏,就赶紧敲门进去了,“我是患者的爱人,这是我岳父”我指着身后的岳父说,“我在这着急办公,你们有问题去门诊问”,说着便将我们赶了出来。

      出来后我问岳父,刚才什么情况。岳父说,:“刚才我进去还挺好,不知道这回怎么就这样,我和大夫说了你媳妇的情况,W大夫有点记不住啦,问我是谁的家属,不过没有片子也聊不出来什么,就叫你妈回去取啦”

      “那提L科长了么?”我问,“”说了啊,不过没有什么反应”岳父疑惑的说,我们失落的往回走,好在这一天所有检查都出来啦,只能寄托于第二天挂上W大夫的号,能有好消息。

      因为第二天是周二,给我们看病的大夫没有特需号,只出普通门诊,所以需要提前挂号。我们知道这边挂专家号困难,要不也不会去挂一个500的特需号。第二天早上岳父半夜十二点就去排队,排了大半夜最后到挂号处却被告知已经没有号啦,打听后才知道几个月前就没有啦。这就是所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下来我们就盼望下午能加上号。

      七叔很早就过来啦,我们五个人在出租屋。早上妻子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说是上厕所,我和岳母两个人就馋扶着去卫生间,刚起来没走几步就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没办法只能先叫岳父和七叔去外面躲开一下,妻子在屋里小便。我们几个都担心到了极点,这种身体如果下午还不能叫我们住院或者再开检查单我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时间等。

    七叔来了后就不停打电话, “L科长已经联系上了W大夫,不过L科长说最好先给W大夫发个红包,这样下午才好去看病!”七叔提了出来。

    “ 发多少钱合适”岳父急切的问。

    “我也不太懂,先少发点吧,咱们事成后再答谢人家”七叔说。

    “少发点能打动人家的心么,我考虑先发个两万”岳父说。说到这你可能会觉得你岳父家是不是很有钱,农村的土财主。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手头有点余钱可是全不够治疗这个病,不过我这个岳父为了女儿可以付出一切,这就是伟大的父爱。其实这也和他之前的经历有关,家里遇到几回大事,农村人又没有人脉,也只能靠钱来办,这样他心里就有种意识钱多了别人就能给你办事。

      七叔说太多啦,别拿这些,少拿点,但岳父坚决。“怎么发红包啊,”岳父不懂转过来问我,“那是微信红包,一次最高现只能发两百块,两万估计要发一百次吧”我淡淡说,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显,这里面肯定有人骗钱,而且这个骗局还有点侮辱人的智商。

      “200少了点,这点钱不好托人办事。”  七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怎么能多发点呢?”岳父求助的看着我,事情到此,我也只能把话说明白,可我还早顾及到七叔面子。

    “爸,我觉得这样发红包不太好,咱们把红包发给国家卫计委的L科长,他再转发给W大夫这有点不靠谱,现在反腐倡廉全国上下一片红,都血流成河啦,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收红包啊。咱们平头百姓都知道的事人家堂堂国家重要部门领导,专家能不清楚,再说就是真需要表达心意咱们也不能这样,微信收发红包都有记录,这不是会被别人抓住小辫子么,再叫W主任反感,这不是反美不美么?”听完我这么分析完,岳父也没有话啦。“我也觉得不要先着急发这么多”七叔也不失时机地说。

      我妈打来电话询问病情,我就出去聊啦,后来听妻子说七叔看我岳父不吱声就说要不就先发微信转过去五千吧,我岳父也没有答话。岳父总说我是读书人,脑子好使,所以很多时候还会考虑我的观点,这件事暂且就这么放下啦。

    中间七叔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时候说W大夫已经联系妥啦,下午直接过去就行。听到这些,我有点兴奋,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甚至还有点自责,人家既然能安排专家见面,肯定是有关系,我是不是多想啦,不管怎么样等下午见面了再说,如果能走关系,就得舍得花本钱。

      下午提前到了医院,挂上号的患者都坐在椅子上,像我们这些没有号的自发组织起来排队,不知谁准备了小纸片,上面有号码,给后来的人发,怕有人插队!三点半所有挂上号的患者都看完,就轮到了我们这些手里没有号码的。我们这些人按顺序分批进入加号,能不能加上号全凭大夫一句话。可能大家有人疑惑不是说好了么,那就和大夫说声直接进去不就得啦。这事说起来容易,想要见坐诊大夫需要通过两道门,一道门保安看着,一道门医生副手看着,有点朝见大官的感觉。单就保安这一关你就过不去,我们也说了提前约好的,也没用,保安不看你这个,就看你手上有没有号。估计我们这种情况也是见的多啦,人家根本不理会。不过最后还是加上号啦,七叔和我们一起进去的,进去后我们把检测结果给了W大夫,七叔上前面去和大夫打个招呼,说我们是刘科长的亲戚,不提还好,这一提大夫直接不高兴啦:“无论找谁,咱们也得按流程办事不,我和你们说现在你们最重要的事是找肿瘤内科大夫看一下。”说完就叫下一个患者进来啦,也不看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走了出来,七叔出来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坐地铁回了家,当天晚上说七叔还打电话来问情况,还说L科长还打电话了解事情,说如果W大夫不给手术可以联系其他大夫帮忙,岳父礼貌性地感谢了一下,也没有接茬,此刻事情相信岳父也看明白啦。后来妻子在内科挂上了普通号入院治疗,也没找人帮忙。

    这个事是我们来北京看病的一个小插曲,自从妻子生了病我知道了生命的脆弱易逝,来北京看病知道了自己的渺小,再普通不过的芸芸众生。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感到自己多么无能。我没有怨七叔,我也不清楚,是我们被七叔和其他人合伙骗了,还是七叔和我们一同被别人骗啦。也谈不上被骗,毕竟没有经济上的实际损失,只是自此我对陌生人甚至朋友更多了一份戒心,尤其在你需要帮助时,并不是身边每个人都会投来善意的目光,还有可能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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