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时候,那个经常约她一起玩的女孩邀请她吃生日蛋糕,母亲没有阻拦,她的心仿佛要飞起来,俩人牵着手就跑出了门。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蛋糕,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水果,有不少她都叫不出名字,但是她甚至比过生日的女孩还要开心。
阿姨可能看出了她的欢喜与激动,切蛋糕的时候给她切了很大的一份,她端在手里迟迟不敢动叉子,看着朋友吃进去第一口,一时愣了神。好朋友喊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朋友说想吃一块她盘里的草莓,她刚缓过的神又被这句话震到了,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很明显拒绝是不对的,朋友的叉子也已经伸了过来。她盯着朋友沾有奶油的叉子没入到了自己那块奶油里面,撬走了一块草莓,留下了叉子的三行印记。她眼睁睁看着朋友做完这一切,想要放弃这块蛋糕,但是很明显她舍不得。
她从旁边开始动叉子,她喜欢奶油甜甜的味道,把小碟都刮了个干净,却独独留下了朋友动过的那块,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伫立在那里。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被朋友看出来她的意思,将会让朋友尴尬,从而影响她们的友情。她又把叉子伸进了中间,把底部的那部分挖出来吃了,小山顿时坍塌,看起来也不再那么突兀。
她微笑着说实在撑不下了,并且表达了衷心的谢意,准备离开了,她要向母亲分享吃蛋糕的喜悦。朋友看她喜欢吃也相当高兴,阿姨热情地招呼着她下次再过来。
她回到家和母亲描述了整个吃蛋糕的过程,包括分蛋糕时的细枝末节,但是没有说朋友到她盘里叉水果的事,她知道那会让母亲对她朋友的印象减分,她还想和朋友好好玩下去。
五月份轮到她过生日了,她也想要一个蛋糕,并邀请朋友过来一起分享,但是母亲还是和在老家一样,买了一只鸡,然后一如既往让她在门缝里面跪拜。她忽然觉得这件事莫名的荒唐,她甚至在心里请娘娘保佑在她下次生日的时候能有一个蛋糕,或者十二岁这个节点的时候能有一个小蛋糕她也是很满足的。
只是这城里的娘娘可能不会保佑她这个乡下的姑娘。
最后母亲被她搅扰得有些烦了,允诺会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给她买一个生日蛋糕。她开心地提前邀请了朋友到时候要过来一起吃。
随着快要小升初,母亲放她出去玩的时间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有一个假日的时候,母亲允许她去朋友的家里玩,那还是她找了个教朋友做题的借口才得以脱身。
朋友有些神秘地将她带到屋里,还小心翼翼锁了门。告诉她说阿姨今天没在家里,问她要不要玩点有意思的事情。她看着朋友的眼睛里因为期待而闪着光亮,有些木讷地默许了。
不一会儿,朋友就找出了一张碟片放进了读碟机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上蓝色的字体和一些有失风雅的简笔画示意图,旁白的讲述基本没有听进去。朋友在她正入神的时候突然亲了她一下,问她什么感觉,她说什么感觉都没有,朋友也说没有什么感觉,可能要男孩子才行。
正在这时,母亲忽然在外面敲门了,她简直吓到不行,好在电视机的声音开的很小,母亲应该听不见。朋友的反应倒是比她镇定不少,关了电视机,抽出碟片的时候示意她去开门。母亲问她在里面干什么,大白天锁着门引起了母亲的疑心,开门又不及时。面对母亲怀疑的眼光,朋友表现得淡静自若,说是在玩小公主和城堡的故事,母亲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再追究了,她叹服于朋友的应变能力。
后来考完小升初毕业考试,她就回到老家去了,那一年她十一岁,生日依旧没有蛋糕。
初一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稍微有了好转,为了她读书方便,母亲决定搬到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其实那一年房价已经涨到了不值再租那间小通间的地步,母亲索性就搬到了三奶奶家的楼上,那也是三奶奶的另一套房子。
上学的时候,她和朋友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但是见了面,朋友好像也不怎么愿意主动和她打招呼。她看见朋友有了自己的朋友,而且几乎每天都不一样。再后来她发现朋友身边有了男孩子,她意识到朋友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了,再遇到朋友的时候,她不再咋咋呼呼喊叫,只是看着朋友微笑,回头看着朋友远去的背影,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友情延续不下去了。
在生日之前,她鼓起勇气找到朋友,并邀请她到家里吃蛋糕。但是朋友皱了皱眉头说并不知道她的新家在哪里,但最后还是表示如果那天有时间的话会去的。她心里莫名失落,的确是她的错,她好像没有和朋友告别就搬离了那个地方。但是在一起玩了两年,她们之间互相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可能是觉得不会分开,也可能是觉得没有继续联系的必要。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里又生出一种悲凉。
她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朋友没有来,她庆幸朋友没有来,因为母亲食言了。她忘记了母亲总是忙于应付眼前的琐事的性格,随口答应的是不该不作数的。
摆在她面前的还是一只鸡,她木木地跪拜着,流程已经不再需要母亲提醒,她这次别的都没有求,只想娘娘保佑她的姐姐——我能早点长成大人的模样,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这十二年里始终都许的这个愿望。
可能是孪生姐妹共同的愿望有了灵性,我们的愿望最终实现了。我长成了大人模样,再加上原本的安静性格,渐渐不苟言笑。妹妹从那次上学后就再没回来,一家人仿佛忘了这个可爱的孩子,但是我始终记得。
我为了封存一些记忆转了学,自此再没有见过妹妹的那位朋友。
现在的我有时候我看起来格外地活跃和跳脱,那个时候就是我在替我的妹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