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儿子教训起父母时,像个老子?
父母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或者落伍的。
天下大多数妈妈,但凡还有一丝力气,就不可能在儿女都在家时,吃完饭就跑到房间躺下,如果她躺下了,意味着她真的累了。
他可能要到70岁以后才知道,哪怕是简单的一个哈腰动作,对于一个腰脱患者来说,都是艰难而高风险的。
那些儿女们买回来的,昂贵的衣服,我们不是不穿,而是舍不得穿。
亲戚朋友聚会,我们哪次不是盛装出席,还会有意无意地说:
“这是儿子儿媳买的,死贵死贵,年轻人就是爱瞎花钱,没办法。”
还有那什么扫码付款,我这老花眼看手机都费劲,一不小心还会按错数字,为什么非得要用呢?
就算落伍一点,我也没给别人添麻烦,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像往常一样,听着刘磊滔滔不绝的数落,我无力争辩,也无心辩解。
一年到头,就团聚这么几天,哪个当父母的不想和和气气,求同存异。
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回到家,就让他想吃啥吃啥,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有脾气就发发。
说到底,人只有在父母面前,才能彻底地任性。
可是,他们真的太任性了。
距离上次吵架才两天,两人再次因为龙龙的学习吵了起来。
依旧是那种翻箱底式的吵。
吵到最激烈处,刘磊摔了酒杯,让晓莉滚。
晓莉也是个烈性子,穿上衣服就要走。
这种时候,谁能让她走?
我死死拖住晓莉,老伴抄起家里拖把,假装要揍刘磊。
龙龙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一直哭。
当天晚上,老伴的血压再次升到160。
等我给他含上药,终于降到正常值时,我的偏头疼又犯了。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
我去客厅里找药箱,路过刘磊他们两口子的房间,听到两人在说笑。
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又掉了下来。
两口子没有隔夜仇是好事,可是,他们知不知道,如今的我们,就算是路人争吵,心里都跟着忐忑。
我们老了,我们的心脑血管已经承受不起这样激烈的场面了。
而那些吵架时抖露出来的彼此隐私,他们可能并没当回事,但,我们忘不了。
他们走后的每一天,一想起那些事,那些话,我们心里就会猜测,会难过很久很久。
当晚,我和老伴又一次失眠了,两个人聊了很多。
父慈母爱,是需要体力支撑的,甚至是有时限的。
“如果咱俩老得连饭都做不了,他们还愿意回这个家吗?”
这样的提问,残酷扎心,但却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面临的最真实的境况。
那天,我跟一个老姐姐在电话里聊天,她也是刚把女儿一家送走,就大病了一场。
她说:“身体不争气啊,不就是天天做个饭嘛,结果累病了,本来今天早上应该给他们包顿饺子,也没包成。”
我感慨:“是啊,儿女们觉得咱永远不会老,咱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身体骗不了人啊。”
放下电话,我的眼泪哗哗地淌。
回家,对儿女们来说是度假,但对像我们这样七老八十的父母来说,却是渡劫。
有多少儿女想当然地觉得,父母高兴起来就不会累。
这不是天真,这是掩耳盗铃的自私。
紧咬牙关,我终于熬到儿子上班的前一天。
结果,单位来通知延迟开工。
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们,以为我们会欣喜若狂。
但这一次,我没留他们,而是下了逐客令,以他们还要回去隔离半个月为由。
真实状况是,我们心力交瘁,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陪伴了。
本来,他们走之前,老伴还想跟刘磊好好聊聊。
思来想去,我阻止了他。
那不会是一场愉快的谈话。
大过年的,疫情已经让人够烦心的了,就别再添堵了。
还是让他们带着对家的眷恋,开始新的一年吧。
儿子返程那天,我和老伴吃得很简单,打扫剩菜剩饭,三餐变两餐。
都没什么胃口。
老伴提议,等疫情过去,去看看养老院。
他说:“养儿防老,就是句空话,别说孩子有没有这份孝心,两代观念不同的人一起生活,年轻人觉得别扭,我们老年人也觉得不舒服。”
我同意了。
但我还是请求老伴,在咱俩还能自理之前,春节,还是要跟儿子一起过。
毕竟,作为年迈的父母,能给孩子做饭吃的机会,不多了……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谁让我是个当妈的呢?
天下哪个当妈的,不是贱骨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