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首当其冲的就是“柴!”
对于柴禾,农村人最有体会,千百年来,我们几乎没有哪天不跟柴打交道。现在,虽然大部分人家里都有现代灶具,用上了清洁能源,但几乎家家户户都还备有烧柴禾的土灶,而且用柴禾做饭也仍然是我们农村的主要做饭方式。农村人不一定个个都爱财,但农村人没有谁不爱柴。
对我们来说,“柴”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能做柴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木柴和树枝,这源于很多影视作品的误导。其实最具普遍意义的柴禾是茅草、黄荆、臭蒿等禾本植物,叫柴禾。其次是棉花杆、玉米杆类作物秸秆。另外,稻草、豆荚、油菜杆等也是上好的柴料,只是火力不太旺,而且燃烧后剩余的灰烬较多。由于禾本草本植物容易点燃,人们喜用它作引火之物。
因为柴禾是农村最主要的能源,一天都离不开,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备得非常充足。夏秋季节都是柴禾收割的季节,夏季一般是水稻,油菜和麦草等作物秸秆,而秋季除了有棉花杆外,大家还会从山上和田野去砍伐和收割大量的柴禾。到了冬季,山丘和田野里基本都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很难找到柴禾了,一度形成童山秃岭。寒冷的冬季除了需要生火做饭,还需要大量柴禾生火取暖,有了充足的柴禾储备,也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好寒冬。
来年春天,如果没有头年的储备,春天必定面临柴禾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因为春天柴草还没有完全生长出来,还孕育在大地母亲的环抱里,痛快地吮吸着大地的养分,在阳光的照耀下野蛮地生长。到了夏秋季节,才会有丰茂的茎秆供人们去采割,才会有足够的光和热逐渐释放出来。
过去,柴禾是农家重要的生产资料,砍柴和分柴也是农村里一项主要的劳动。
经过春季和夏季的潜滋暗长,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柴禾密密匝匝,把山野遮了个严严实实,道路也给拦起来了。这时候,稻子已经收进谷仓,棉花也交公了,人们就要商量着砍柴和分柴。
砍柴不光是男人们的事,女人也都积极参与,因为多是斫茅草等柴禾,不用出蛮力,女人也游刃有余。
砍柴是手上的活,一般不需要太高明的技巧,只要注意刀口稍微向下,防止砍到手上,然后手里不停地做着往复的机械运动,那柴禾就像春蚕吃桑叶一样“唰,唰,唰”地倒伏在地。女人们一边南京城隍北京土地的闲聊,一边手里不停地挥舞镰刀,像一群蝗虫。割倒的柴禾不需要马上收拾,因为含水量高,非常的沉重,需要在原地晒上一晒。秋天天气干燥少雨,柴禾在阳光下水分蒸发很快,过一、两天就可以集中分发了。
挑柴是力气活,不仅要有耐力,肩膀,腰杆和腿脚都得有力才能担当重任,所以挑柴活男劳力们当仁不让。而这时女人们可以打下手,帮助收柴禾并捆柴。捆柴要有点技术,既要尽可能多捆点,又要让挑夫们好挑。捆得不好的话可能前后轻重不一,或者柴担子扁扁的,更有甚者捆柴的绳子会在中途松动弹开。在行的人捆的柴不仅捆的多,结实均匀,而且让挑的人也舒适。所以,大家都抢着去挑,因为柴挑到打谷场去分,那头是要过秤的。那些力气大的,一担柴禾往往一、二百斤重,现在的小鲜肉们看来,觉得那简直是大力士。但那个年头的农村劳动力,经过长期的生产锻炼,个个都是体格健壮,力大如牛。
分柴禾既按照工分,体现多劳多得,也按照人头分。你家里人在平时队里集体做事出工多,你家分到的柴禾也多。还有,人口基数大的人家,分到的自然就多。农民们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无非就是为了分到柴,米和油料。那些不会算计的人家,可能第二年春天就难以接上。但那些会算计的人家,柴房里可能新柴压陈柴,会压上好几年。
柴禾是人们间接利用太阳能的一种古老方式,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恩赐。我们从历史中知道,火的使用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一大标志。燧人氏钻木取火,火不仅带来了光明和温暖,驱走了黑暗和寒冷,也给人们以熟食,以美味,以健康营养。因为火,人类才能从自然界获得充分的营养,才慢慢从类人猿进化为人类。如果没有火,我们可能还生活在一片蒙昧之中。
改革之后的几十年,农村也从国家的经济发展中享受到了极大的红利,人民迅速地富裕起来,现在几乎家家都用上了清洁能源。但是在我们农家,清洁能源一般只是作为备胎应急之用,平常用得最多的还是烧土灶,用柴禾。
物极必反,人们在享受够了现代文明的恩惠后,却又开始留恋和追寻那种原始而古朴的生活方式,希望能回归自然,体验自然的乐趣。故而,全国各地的“农家乐”遍地开花,方兴未艾。厌倦了快节奏城市生活的人们开始向往农村悠闲的田园生活,从水泥森林逃离出来,躲进郊外和田野,他们以做大锅饭,烧柴禾为乐。贴近自然就是贴近健康,回归原始也是回归文明,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需要大自然的抚慰。
现在农村禁止焚烧秸秆,说是防止环境污染。据说都动用了卫星等高科技手段进行监控,有违反者不仅要被处以罚款,还要被拘留关押。野外禁火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至少可以防止山火发生和蔓延。但这样一来,又有点矫枉过正,秸秆不焚烧还田,还能到哪里去?现在很多农家用上了液化气不说,用柴的量也大大减少了。秸秆如果留在农田里,一时半刻难以自然腐烂,既会影响到下一季节的耕作,也会为野草的生长创造良好的环境。而如果农民们为了除草而大量使用除草剂,不仅会增加生产成本,还会给环境带来生态灾难。可见,这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问题。你可以不让农民焚烧秸秆,但有关部门也要做好配套服务,回收作物秸秆作为工农业生产之用,或者协助农民进行无害化集中处理,这才是正确解决问题的方法。只知道去禁,不去帮农民解除后顾之忧,让百姓们如何开展生产劳动?有关部门真是闭门造车,不了解实际情况而随意制定政策,不太切合实际呀。
国家提倡新能源,各地纷纷换用清洁能源,这无疑是好事,可以有效防止污染,保护环境。但地球上化石能源的储备日益枯竭,太阳能及风能的生产成本又较高。作为最古老能源的柴禾,在一定时期内还是应该好好利用,让它们发光发热,好好为人们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