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08 - 这只老猫(一)

每次想要写一下她的故事,都会卡壳在第一笔,双手刚刚放在键盘上,却尴尬地发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已经12岁的老猫,我却没有给她起过名字——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算是位姑娘,用女字旁的她来代称也可以马虎其事了。
我曾经有位女友(人类)给她起了一个含糊的名字,王一喵,我对这个名字不算很中意,只是女友网购账户名字,加了一个喵字,听起来也不算上口,但说起来一直没有把取名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从来对人类的声音不敏感,而只会对诸如塑料袋、倒水、突然的惊响等等和她日常起居相关的声音有反应,而不管用什么称呼,她都只能理解为我(或者别的人类)在对着她制造噪音而已,知道和自己的吃、喝无关,就完全不会理睬。
我总是很乐意讲给客人听当年把她领回家的故事,在我平淡的几十年人生里,我觉得12年前的那天是很有趣的一笔,我平时虽是木讷之人,但内心总是会期待各种浪漫的邂逅,那天虽然不是和心仪的女生,但却也有正中下怀的巧遇和美感。
那年我刚毕业没多久,租住在一个城中村里的小公寓,不到10平米的空间虽然非常拥挤,但自己的内心却无比空虚,那时候工作谈不上顺利,每天从遥远的公司下班回到住处,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屋里能有点生气,于是在排除掉狗的高昂成本后,计划养一只猫就成了自己最迫切的计划之一。
但08年贫穷的自己并买不起动辄上千元的良种猫,周末去附近的市场搜罗,当看到一只只活生生的猫咪幼崽被摆在一条长长的摊位上,任凭过往的路人伸手胡乱抚弄,我又心理打了退堂鼓,和那些站在猫笼子面前挪不动脚步的,似乎正在爱心泛滥的人们相反,我却有一股不甘心的感受总是徘徊在脑子里,想着将要和一只活生生的生物建立联系,长的话可能要20年,快赶上养一个儿子了(假如他上大学就离家)。这段联系的开端若只是从一比简单的交易开始,那也太缺乏美感了些。
从市场回来后我决定暂时搁置养猫这件事。次日和一位老同学约了饭局,坐了两小时的地铁和公交,到了老同学所在的郊区,空气格外的好,老同学从小区出来到车站接我,拉着他的同居女友,我虽然知道他早已和女友谈婚论嫁,但当看到这两位已经如胶似漆、淋漓尽致地散发着青年情侣气息的一对儿时,内心还是泛起了一股强烈的酸楚。老同学似乎看出了我的内心活动,主动让女友在前面带路,我俩在后面一边唠着旧事一边慢悠悠逛着,走走停停,老同学指给我这片郊区那不长的历史,总的来讲就是这个生活区非常有潜力,不出几年就会房价暴涨,现在看起来,老同学真的是没有骗我,那个小区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通苑,那年没有地铁直通,但俨然已经高楼耸立,而且看上去规划的井井有条,刻意留了好多的位置给未来新的楼盘。
所以天通苑在发迹之前,遇上那样的事情也算正常。在老同学跟我讲述自己的求职辛苦时,我的注意力被前面一辆后座上卡着一个铁笼子的大二八自行车吸引住,走近细看,笼子里关着两只猫幼崽,一只纯白、另一只灰棕杂色,看上去并没有昨天市场里的那些幼崽有精神,两位缩成一团,眼睛睁的大大,不停的小声叫唤着。我走上前停在了自行车旁边,那只白色的猫咪背对着我,而棕色那只只是把头转向我,继续咪咪地叫唤着,仿佛我只是路过的一阵风一般无足轻重。我看到它眼神越来越涣散,心理不由感到一阵同情,很纯粹的对生物的廉价感情,在那一刻却直钻进心窝里,我下意识在口袋里摸了摸,今天带了钱包,无论多少钱,待会儿我都要买走它。
我开始和推自行车的人打招呼,那年我很怯生,正犹豫该怎么开口,那位穿着像是上个世界80年代的陈年背心儿的老汉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我直勾勾的盯住看,突然那张大嘴咧开来,发出一阵匪夷所思的笑声。我被这样的场景吓坏了,连忙退了两步,但很快我回过神。
“请问,这两只猫咪是要卖的么?”
老汉的回答有点含糊不清,“小猫。。好着呢!。。”
从他的语气里我立刻明白了点儿,这位老汉似乎不是正常人,或许是脑部有什么疾病,或者沟通有障碍,但既然能独自推自行车上街,应该算能听得懂别人的话吧,这放在平时我自己,一定早已经走的远远的了。但那时刻或许因为老同学在旁边,再或许是那股想要养一只猫咪的欲求再次被点着的缘故,我硬着头皮继续和这位行为不太正常的老汉沟通。
“这两只猫咪, 是您的么?是打算卖钱的么?”

老汉顺着我的手指看向自己自行车的后座,一脸认真的神情转瞬即逝,立马又恢复了憨态,这次他带上了肢体语言,把自行车支好,用双手比划着似乎是抱猫的动作说,“小猫,好着的。。!”

他似乎是想要表达这两只猫是健康的,那就是说确实是要卖的了,我这么思忖着,但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想要养猫啊?”老同学看着面前的老汉又看看我。
“是啊,太巧了,我昨天还去逛猫市场来着,没有买,想着哪天能抓个野的就好了”我为自己这样打趣的说法感到挺满意。
同学的女友也凑了上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旁边行为不太正常的老汉,想要伸手去摸那只昏昏欲睡的白猫,却突然被旁边另一个声音给喊停。
“哎——哎、你们别摸,这两只猫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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