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的沉默

我们好像草原上的羔羊,在屠夫眼前嬉戏,一只接一只成为他们的猎物,就像这样,我们在平安的日子里,不知道悲惨的命运正在等着我们:疾病,迫害,贫困,残废,失明,疯狂和死亡。

沉默的羔羊,是一部具有强烈恐怖气息的悬疑推理商业影片。影片主要讲述实习特工克拉丽斯为了追寻杀人狂野牛比尔的线索,前往一所监狱访问精神病专家汉尼拔博士,汉尼拔给克拉丽斯提供了一些线索,最终克拉丽斯找到了野牛比尔,并将其击毙。剧情紧凑扣人心弦。

影片中克拉丽斯和汉尼拔的关系一直很有争议,有人认为汉尼拔对于克拉丽斯是父爱、友情、欣赏;克拉丽斯对汉尼拔是类似于恋父情结、导师、想要得到赞同和肯定。影片看到一半,我也这么认为,甚至认为汉尼拔是想转变克拉丽斯,收为得意的学生或者精神继承者,还因此担心克拉丽斯黑化。看完影片,才确定,汉尼拔对于克拉丽斯是爱,复杂的男女之爱;克拉丽斯对于汉尼拔,有信任和欣赏,尚未上升为男女之情。

来看看这位狡诈,冷酷,嗜血,残暴,乖张的高智商罪犯,是如何爱上我们的女主的。首先,克拉丽斯貌美。人们对于美丽的人和事物,总是抱以更多的宽容和耐心。

影片中有很多表现男性觊觎克拉丽斯美貌的镜头,尤其在有很多男性存在的场景中。有路人,有学校的学员,有生物学家,有警员,有犯人,甚至包括主要配角奇顿医生和上司,当然也有汉尼拔。这从侧面表现出克拉丽斯的貌美。

其次,克拉丽斯聪慧,且有着美好的灵魂。克拉丽斯在影片中,代表着标准的善:慈悲怜悯,聪明克制,礼貌努力。经管她出身卑微孤苦,童年不幸,却一直心怀慈悲。她理智聪明有野心,也能处理好人际关系,在众多虎狼目光中尽量泰然自若。

在多次与汉尼拔的交谈中,克拉丽斯这个冷美人泄露出易碎的脆弱,悲悯,更加吸引着汉尼拔。还有她对弱者的同情救助,和处于弱势也不会妥协的心念。

汉尼拔崇尚理性,智力,欣赏古典文学和音乐(他被关在笼子里时背景是哥德堡变奏,巴赫的音乐是公认最具理性的)。克拉丽斯理智,坚强,整洁,自尊,敏感,而且因为童年的阴影或者她的天性使然具有浓厚的忧郁气质和隔离人群的孤独之美,完全符合其审美。


以上只是吸引了汉尼拔,真正使汉尼拔爱上克拉丽斯的,是那段尖叫的羔羊的故事。

克拉丽斯与汉尼拔第四次见面,汉尼拔被关在铁笼子里。作为信息交换,汉尼拔得知了克拉丽斯10岁成为孤儿之后,逃离寄宿家庭农场的事。他猜测她兴许是受过亲戚的性虐待又或者想逃离穷困贫瘠的童年,总之无外乎是因自身的遭遇做出的反应。可克拉丽斯恰恰是个例外,她因为看到羔羊遭受苦难,心中悲痛,舍弃一切去拯救它们。好比佛祖割肉喂鹰,克拉丽斯有着对痛苦的超然的感知力,这种感知力已不仅仅是局限于同种族间,并且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的觉悟。

克拉丽斯讲完之后,汉尼拔说,“谢谢你,史黛琳。”起先我以为是谢谢克拉丽斯的坦诚,并不理解为何流下眼泪。现在看来,更多是感谢克拉丽斯的善良和悲悯,让他相信,人世真有超脱了自我局限,明知世道黑暗和艰苦,依然飞蛾扑火般以身殉道的圣女存在。

这次会面,汉尼拔打趣克拉丽斯:别人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在递与野牛比尔的档案时,轻轻触碰克拉丽斯的食指,并说再见;画克拉丽斯的画像:克拉丽斯,以圣母的形象,手抱着小羔羊。尤其是这次食指的触碰,是影片中两人唯一一次身体接触,而通常,人们对于喜爱的人和物,有种天然的想亲近的冲动。这次会面,羔羊的故事,让汉尼拔对于克拉丽斯的情感,从欣赏、好奇,转变成惺惺相惜,和对于异己的美好灵魂的守护的爱。

“勇敢的克拉丽斯,如果有一天你的羔羊停止了尖叫,你会来告诉我吗?”

“克拉丽斯,那些羔羊停止尖叫了吗?”

“我不打算找你,有了你,这个世界更加有趣。”

影片对于克拉丽斯和汉尼拔形象的塑造也很成功。

先看克拉丽斯。影片开头,克拉丽斯一人奔跑在林中训练场,汗水湿透了前胸后背,太阳尚未未升起,前路曲折坎坷。将一位积极向上认真努力的正面人物形象展现出来。

克拉丽斯与汉尼拔的会面中,展现出的冷静、智慧、得体、专业,让人完全可以忽略她还尚未毕业,只是受训实习探员。

在克拉丽斯离开监狱,情绪不稳心绪波动时,导演开始插入克拉丽斯关于父亲的回忆。转而镜头又切到克拉丽斯认真训练的场景,展现出克拉丽斯的刚毅和坚强。

克拉丽斯根据汉尼拔的线索,找到一间废旧仓库。门坏了,她求助于年迈的仓库管理员和管理员建壮的司机,一个年老体弱,一个不愿意帮助。克拉丽斯只好自己找来千斤顶开门,进去之前掏出名片交给仓库管理员,被门划伤了大腿也不介意,面对仓库里的恐怖气氛,泰然自若。将一个勇敢干练,思维缜密的女探员形象呈现在大家面前。

在检查女尸前,插入了克拉丽斯回忆爸爸葬礼的画面。尽管如此,克拉丽斯依然展现了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丝丝入扣的分析能力,超高的情商和聪慧。

最后克拉丽斯通过汉尼拔留下的资料,找到了野牛比尔,独自一人成功击杀了野牛比尔。本人非常喜欢克拉丽斯一人成功击杀野牛比尔这段,没有所谓老套的英雄救美,没有旁人的帮助,看似柔弱的,像待宰羔羊的的克拉丽斯,孤身一人,击败了连环杀手------野牛比尔。克拉丽斯全程表现出的冷静、理智、勇敢和作为探员的直觉,让她在黑暗中,在最后一刻,听到野牛比尔扣动扳机那一刻,转身射杀了野牛比尔。尽管她颤抖、不停喘息、眼中充满惊恐和害怕,但她依然勇敢向前,为了拯救她的小羔羊。

再看汉尼拔。汉尼拔第一次出现在观众实视线中,也是克拉丽斯与其第一次见面。当克拉丽斯通过层层铁门,途径粗鲁的罪犯,镜头滑到最后,汉尼拔像位优雅的绅士,彬彬有礼同克拉丽斯微笑和交谈。令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竟如此儒雅。甚至在最后杀人越狱过程中,也保持了这种骨子里的优雅。


在他越狱之前,观众对于汉尼拔的恐惧全来自于侧面描写:警员害怕的神情;监狱严备的戒防;吃掉护士舌头的时候心跳不曾超过85;以及他的自述------曾经有个人口调查员想测试我,我把他的肝配蚕豆吃了,还有美味的红酒;害死狱友也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而越狱这段,正面表现出汉尼拔作为连环变态杀手的变态和残忍,以及高超的智商。

我们来看下越狱这段。首先,汉尼拔向狱警要了一份生羊肉晚餐,当两个狱警送来晚餐,将他双手用手铐铐在笼子边缘时,镜头给汉尼拔手中钢笔尖来了不止一个特写。这个钢笔尖是奇顿医生在转移汉尼拔前审讯汉尼拔时,有过特写。汉尼拔用这个钢笔尖开了手铐,静静蛰伏,平心静气让狱警不要弄脏桌上的画。这位狱警也是很好的人,耐心将画转移,才将食物放在桌上。

这里我要说一句,导演似乎没给好人安排好下场。参议员的女儿,因为好心,帮助伪装成伤残人士的野牛比尔搬沙发,被野牛比尔击晕带走;这两个狱警人也不错,最后都被汉尼拔杀害,其中一个甚至被剥去脸皮,被吃掉舌头。我想导演定不是让大家不要做好人,做好事,而是告诫大家,做好人做好事的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要有智慧辨别和有能力反击。当然,好人遇害,有时不是缺乏安全意识,而是犯罪分子过于强大,我们普通大众,都成了待宰的羔羊,罪犯,是屠夫。

接着看汉尼拔,瞅准机会将一个狱警用手铐困住,又咬住另一个舌头/下颌。看着汉拔尼嘴角染上鲜血,才让人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狡诈,冷酷,嗜血,残暴,乖张的变态高智商罪犯。他无情,杀人时也没有波动,眼里甚至透出丝丝兴奋,他享受这一切。做完这一切,闭眼听着音乐,单手打着拍子,优雅的像个绅士,浴血的绅士。

汉尼拔让人颤栗,更因为其高超的智商。他要怎样逃出有层层守卫的监狱?

先拨乱大钟引起恐慌,引诱警员上楼查看,分散警力;将人剖腹,吊起来摆成蝴蝶的样子,吸引众人注意力;将一名警员的脸皮割下覆在自己脸上,躺在地上扮成其中一名受重伤的警员,被人护送到救护车。在电梯点顶上放置另一名警员的尸体,换上自己的衣服,掩人耳目,拖延时间,吸引警力;在救护车去医院的途中,杀了工作人员,并杀了一名游客,夺其衣物和财务,成功隐入人群。

整个过程全程未出现汉尼拔的身影,直到救护车上的汉尼拔,自己扯掉覆盖在脸上血肉模糊的人皮,观众才恍然大悟、拍案叫绝而又恐惧得想要尖叫。

越狱是全片最恐怖血腥的,给人的视觉冲击也最为直接。但此段的配乐,不惊悚不诡异,透着丝丝阴暗和压抑,让观看影片的人,不单是感觉到恐怖,更产生对于生命的悲悯。

沉默的羔羊不同于一般的恐怖片,以极残忍血腥的画面和诡异的音乐和猝不及防的镜头让人产生最直接原始的害怕,相反,这里的镜头拍得较委婉。轻快而压抑的钢琴曲,汉尼拔气定神闲的享受,却让人事后回味,越细思越惊恐。一个对于生命没有敬畏和怜爱的,高智商的心理变态的罪犯,出狱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满足他那麻木的神经,以取得一丝快感?一个罪犯无论多穷凶极恶,只要内心有波动,就有被突破的可能,而当一个人完全麻木,杀人时心跳都不会超过85,已然是沦为了杀人的机器。这样的人,也许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是待宰的羔羊。

影片最后的长镜头中:汉拔尼隐入人群,渐行渐远,跟普通人一般无异,就像水流汇入大海,难觅其踪。

汉尼拔角色塑造的成功,很大程度有赖于安东尼·霍普金斯入木三分的表演。他只一个眼神,就将我们所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连环变态杀手展现出来,有人说,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会感觉到颤栗。同样,克拉丽斯扮演者朱迪·福斯特成就了果敢刚毅理智聪慧悲悯而又脆弱、稍有忧郁气质的克拉丽斯。她让我们看到的克拉丽斯,是复杂的,是真切的,是惹人怜爱的。面对危险会害怕得不停喘息也会保持冷静和理智,会用自己的本能战胜敌人。

最后来看一下寻求转变的野牛比尔。

综合影片信息,我们知道,野牛比尔是假变性癖者,童年受过创伤,曾遭受多年虐待。在尸体中喉咙放入蚕茧是想要转变。也许童年创伤让其认为女性才是力量的掌控者,或者女性才能免于虐待之类的,让其极度想成为女性。然而唯一三家可以做变性手术的医院都拒绝了其的手术请求,所以她杀害女人剥皮,想做一件具女性化的人皮衣服,让自己变为女人。

影片中甚至有野牛比尔化好妆,穿女人的衣服,将生殖器夹在大腿以假扮成女性,对着镜子手舞足蹈的镜头,来展现其对于变成女习性的渴望。

其实只要仔细看,我们会发现坚强的克拉丽斯和残忍的野牛比尔之间有着共同之处:他们同样有着悲惨的童年,缺乏爱而感到无助。但不同的是他们采用了不同的方式应对,克拉丽斯不断强大自己,利用自己的力量来拯救弱势群体;而水牛则通过变态的方式杀害女性获取她们的皮为自己做一件衣服来求转变。

克拉丽斯和野牛比尔是经历创伤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应对和成长结果。汉尼拔和野牛比尔是同种应对因智商差距造成的不同结果。三人无一例外都经历创伤,克拉丽斯通过不懈努力打败了野牛比尔,拯救出参议员的女儿,同时拯救了自己,并且成功留在了FBI;汉尼拔选择吃人,被捕后在监狱度过8年,后来成功越狱,在逃;野牛比尔犯下罪过后,被正义制服,失去性命,最终也未完成转变。

我想,通过这些,我们该知道,面对创伤我们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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