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情怀
早起撑天窗,岁月未曾醒。
幽兰随风曳, 鸡鸣破天晓。
许多年前的早晨,他在老屋醒来,写下了这行诗。起身支起天窗,外面昏暗一片,天还没亮,他赶在了时间的前头。恍惚间,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黑暗席卷而来,任他在夜里肆意的想念或者孤独。屋外,有一方小天井,青苔爬满了天井的角角落落,看不清原来堆在那儿的废弃断砖。几盆四季兰悄悄开了零星几枝,清幽的兰香借着凉凉的微风,透过天窗,抚慰老屋里早醒的青年。
不一会儿,伴着第一声鸡鸣,隔壁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老人一如往常起来烧上一锅热水,水翻滚的时候,屋外的空地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磨刀霍霍,嗷嗷猪叫,老人进进出出的脚步以及水桶哐哐洒出的水,这样持续两个小时。当屋外的一切又复归平静,天已大亮。老人早晨的忙碌,数十年如一日,挺直的腰背日渐弯下,而他出走又回归,流浪后安定,老屋里的人都败给了时间,唯有老屋,依然如故。
这间老屋包容了他的孤独与寂寞,陪伴了老人走过青丝白头,老屋是许多人的老屋,但又是独属于某一人的老屋。我对老屋的印象一直是温柔的。老屋很小,古旧昏暗,有一股浓浓的旧木头的霉味,总让我联想起一个佝偻着背艰难挪步的老人。我喜欢老屋的那扇天窗,没有任何雕花的木窗,每天醒来,用一根竹竿支起,让斜斜阳光照进来,狭窄昏暗的屋子,一下子就亮堂了。犹记得,在很多个下了火车的夜晚,在很多次临行的前夜,和二妹双双躺在大木床上叽叽喳喳的聊天。我从来不会把那扇小小的天窗放下,我喜欢斜躺在床上看着那一小块夜空,月色如水,倾泻而来,地面上亮晶晶的,闪着点点银光。我们数着一地碎银,聊大学的时光,谈各自的梦想,一起幻想将来的生活,老屋静静地听了我们一夜又一夜的悄悄话,我们一点一点的慢慢走进彼此的心,从前属于我们的记忆太少太少,从老屋开始,一点一点变多。我一直觉得,二妹与我的感情从这间老屋开始,才慢慢明朗了起来。
老屋啊老屋,几十年蹉跎岁月,转眼间物是人非。许久未见的你,是否一如往常安详静谧。
席慕蓉说,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伤人,而唯有时间伤人最深。我知道,终有一天,老屋也将淹没在时间流里,不复存在,但独属于我们每个人的老屋,将在心中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