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是真的老,据说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这期间老屋一直陪伴着我的亲人们,走过了一程又一程的风霜雨雪。
小时候总觉得老屋又老又旧,比不上城市里整齐明亮的高楼大厦,但如今,老屋却成了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
祖辈的那个时代虽然没有钢筋、混凝土,没有建筑用的机器,但是人们却用善于利用大自然的馈赠,搭建属于自己的家园。
坚硬石头铸成了地基和码头,黄泥制成的土砖,一块一块地垒起了老屋的墙;粗壮的木头成了房子的梁,和雕着花的木门,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砖,饱经风雨后早已成了青苔的住所,屋顶的瓦片整齐划一的排列着,像是一队队士兵,守护着家的温暖,挡住屋外的凛冽寒风;墙角的杂草野花,院子里清亮的鸡鸣,再朴实不过的一草一木铸成了默默伫立百年的老屋,这就是我质朴又温馨的家啊。
老屋很大,有三间竖着排列的客厅,两两客厅之间隔着一个天井,天井的作用主要是通风和采光。客厅两旁是两长列厢房和一间厨房。
屋子的后面是一个小院,养着些鸡鸭供自家食用;屋子的左后方还有一排猪圈和牛圈,只不过我出生时已经是空的了;屋子的前面是用于晒谷物的坪,再往前就是大片的水田,那里耕种着村民们的谷物。
晨起推开老屋的大门,就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山,所谓的开门见山就是如此吧。
奶奶常说,还是老屋好,冬暖夏凉,住着舒服。自从搬到新家,夏天没有风扇是不行的,扇叶转动的声音和着屋外聒噪的蝉声,燥热伴随着我们走过整个夏天。
可是在老屋的夏天却是另一个景象,老屋的夏天是静谧是安详的,晚上睡觉还需盖着薄被。
夏日正午拿出用井水浸泡后的西瓜,切开,大家一起分食,甜蜜清凉的汁水滑过喉咙的愉悦,空气中满是西瓜的味道。
茶余饭后,在客厅的竹椅上躺着,穿堂风轻轻地吹过脸颊、手臂,把蝉声和燥热隔绝在外。
天空蓝得像冰清玉莹的翡翠,漂浮着的闲云就如翡翠里的棉絮,丝丝缕缕随风动;垂柳静静立于河畔上,枝条无声地垂在水中,随着流水沉沉浮浮;猫儿趴在木柴旁安睡,时不时用毛茸茸的爪子抓抓痒。除了树干上“咿咿呀呀”的蝉声,其余一切都静静的、静静的,仿佛安详地进入了恬谧梦乡……
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老屋和伙伴们捉迷藏,因为老屋足够大又凉快,所以是小孩子最爱的游戏圣地。一群小小的、晒得黑黑的男孩儿、女孩儿,在老屋里大笑大闹,玩得不亦乐乎,而大人们则在屋檐下嗑着瓜子话家常,或者织着毛衣,聊着一年的雨水丰歉。
房檐下常有燕子窝,燕子妈妈外出觅食,留下羽翼未丰的雏燕在那个小小的、坚固的家“叽叽喳喳”地叫着。时光啊,就这样缓缓流走,日子在清脆的鸟鸣声中变得极慢、极悠长。
如果时间能停下前进的步伐,那么这世间是否会少些叹息,少些泪水?然而,凡事都没有如果,老屋终究没有逃过时间这把无形的巨斧。
老屋饱含着百年的沧桑,也承载着家的欢笑、哭闹的记忆,却在那样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轰然倒塌。昔日稳稳伫立的老屋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满地的木头、尘土和碎了一地的瓦砾。
大伯母说,老屋倒塌之后是漫天的尘土,灰蒙蒙一片,好久才散。我木然地听着,仿佛从她的话语中看到了老屋的坍塌,我想,这尘土该是老屋最后一声哀鸣吧。看着废墟般的老屋,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我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哭泣,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去面对这个无可奈何的事实。
茨威格曾写道,
“只有时钟这个铁制的时间哨兵,还依然一步上、一步下地继续不停地走着自己的路程。”
陪着我出生的老屋,终是在未见到我成熟之前,就不见了踪影,以前只知道“岁月不饶人”,现在才懂,原来岁月不饶的是人世间的万事万物。
老屋陪着我走过了生命最初的十年,要说它带给我什么,好像有很多很多,但话到嘴边又什么也说不出,语言变得苍白又无力。老屋更像是我的独家记忆,像一部有着古朴况味的老电影。回想起在老屋的故事,淡然一笑,原来多少的时光我们已经走过,过去的、未来的都将成为我们永恒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