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母亲前一个月就为我们准备好新衣服,新鞋袜,我总是数着指头盼过年,过几天就从箱子里拿出新衣服摸一摸,闻一闻,新衣服散发着棉花和木头的清香,散发着节日喜庆而新鲜的气息,然后轻轻叠好放回箱子里,把满怀的期望和开心也存到箱子里,大年三十晚上,我万分开心的早早换上新衣服,吃完了饺子,跟着哥哥们快乐地放鞭炮,挨家去给爷爷奶奶们拜大年。那时候的日子都不富裕,但过年的期待和开心却是那样浓烈,家家户户杀猪宰羊,张灯结彩,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浓浓的节日气氛里。
我六岁的时候,由于要表演节目,母亲给我做了一条花裙子,粉红色的底,上面是一簌簌缤纷的小花,那是我从幼儿园到上高中穿过的唯一的一条裙子,这条裙子让我知道我是一个可以很漂亮的女孩子,让我知道一条美丽的裙子足以使生命也变得绚烂多彩。这条小花裙我一直穿了三年,穿上它心里是满满的开心和欢喜。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条裙子美丽的色彩和穿在身上轻轻柔柔的感觉。经过了多少年,那条裙子一直飘荡在我的记忆里,让我感到生命的温柔和甜美。
小时候老老少少最好的娱乐就是看公社放的电影,电影是在一个露天戏场里放映,晚上早早吃完了饭,背上几个小板凳赶紧跑去占地方,放映机的前方中间地带就是最佳位置,去得迟了就只能放在边上,看电影看不清楚,人看起来嘴斜鼻子也是歪的。每晚都有一个卖大豆的老头,在场子里转来转去卖大豆,你给他一毛钱,他一五一十的数给你八十颗大豆,一丝不苟,不会多数给你一颗。电影放映时,场子里坐着站着黑压压一片人,偶尔听见人的咳嗽声,再就是电影上的音乐声和激烈的枪炮声。屏幕在风中摇摇晃晃,人看起来有时候像变了形,但人们还是看到津津有味。很多革命影片就是在那时候看到的,什么《地道战》,《小兵张嘎》,《洪湖赤卫队》,《江姐》等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电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它在那个年代是人们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丰富和点缀着人们贫穷而单调的生活。
电视最初出现在人们的生活里,是很稀罕,很金贵的东西,整个家乡就那么几台。下车大队有一台二十九英寸的,晚上放在大队部院子里,让人们观看节目。我家在另一个大队里,离下车大队有好长一段路,还要穿过黑黝黝的几个大果园,但电视的诱惑更胜过夜晚的恐惧,那时候正在上映《霍元甲》,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排球女将》,每晚我都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看,看得热血沸腾,紧张不已,电视看完时,已是夜里十点多,我和小伙伴们踩着满天的星光回家,一边兴高采烈地争论电视上的情节。
很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偷果子的经历,那时候能吃到的零食很少,果子虽然就长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每个果园都有守院人照看。偷果子一是因为馋,二是因为小孩子的调皮吧。我家后墙外就是一个大果园,院子里有香水梨,冬果梨,黄香蕉,红香蕉等等,有一种叫土苹果的,还有一种叫沙果子的,熟的特别早,口味也特别好,我们偷的就是这两种果子,这两种果树都长在里我家后墙不远处。在我家厕所墙上有一个出粪用的小洞,从这个洞里下去就到了果园里。每次我们都约上三四个人,一个在洞口守着接果子,一个在果树下打果子兼放哨,还有一个专门拾果子,然后迅速地跑到洞口传给上面洞口的人。有一次,被民兵发现了,我被当场抓获,民兵背着枪,一脸严肃地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极度后悔和害怕,深怕爸妈知道,一个劲的哭,就是一句话不说,民兵最后见问不出什么来,也是看我可怜吧,吓唬我说,再不准来,再抓住送大队部去,然后放了我。那以后真的就没有再去偷果子吃。不过我现在还是挺怀念土苹果和沙果子的味道,那时候这两种苹果就是罕物,现在想必是绝种了。
说到偷果子,还有一个记忆很深刻的故事。有一年我们大队有一个叫魏周寸的人偷了几个苹果,他家成份是地主,民兵就写了一个牌子,上面写:小偷魏周寸,出生地主家,看见红香蕉,口水滴答答。把木牌挂在他脖子上,每天两个民兵背着枪押着他,满大街去游街。那时候成份不好的人真的是很难过,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揪出来批斗,每天心惊肉跳地过着日子。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每个人想到他就会想到那段历史,那个特殊的年代。
那时候家里生活困难,为了补贴家用母亲常年养着一群鸡。有时候特别想吃零食了,我就去鸡舍拿一颗还热腾腾的鸡蛋,藏在书包里,路过供销社交了能换一毛钱,然后用一毛钱买几颗糖,几把大豆,一根豆沙冰棍。还有一个吃零食的办法,就是去偷奶奶的百宝箱,那是儿时我最想往的地方,里面放着姑姑们拿来的各种好吃的,除了逢年过节,奶奶平时很少给我们吃。我和奶奶睡一个屋,馋得禁不住的时候,我就等奶奶睡熟了,偷了她装在裤兜里的钥匙,蹑手蹑脚的开了柜子,取上几样爱吃的,再把钥匙放回到奶奶兜里。
有一段时间除四害,就是消灭老鼠,苍蝇,麻雀,蟑螂的一个运动,按消灭的数字换工分,这是小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我和哥哥们商量,觉得老鼠跑得太快,不好抓,苍蝇太小,一天也打不了多少,还是抓麻雀轻车熟路。于是,我每天就跟在哥哥们屁股后抓麻雀,主要的方法就是撒些谷子,支上筛子,麻雀一进来,绳子一拉就能抓好几个。抓到的麻雀大哥把小爪爪割下来,身子裹上湿泥,放在火上,一会儿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剥了泥土里面就是喷香的鸟肉。小鸟腿腿凑到二十对时,大哥就交到队里去记工分,有的人拿来的是老鼠尾巴,不知道这样机灵的小东西他是怎么样抓到的。
小孩子还有一种挣工分的劳动,那就是上山采枸杞。我们队在山上有一片地,全部是枸杞树,枸杞成熟了的时候,红彤彤一片,我和小伙伴们胸前挂个袋子,边摘边把枸杞放在袋子里。有一回只顾着摘枸杞,一抬头发现头顶的树枝上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吓得心就要跳到胸膛外,那以后好些日子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吓一跳,一边摘一边左顾右盼,生怕蛇抓在手里或掉在身上,这样子肯定总落在别人后面。终于装满一袋子的时候就去一碗一碗量了记工分,每天都比谁摘得多,挣的工分多,能够给家里添一些工分,小小的心里是又开心又得意。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似乎没有上过班,可能因为是小脚,走路不便的原因,于是照料我的事自然成了奶奶的任务。我两三岁的时候,身上经常出疮,后来奶奶打问到一个治疮的偏方,就是在浑身抹上用猪油和一种黑药膏混合的东西,在太阳下晒上几天就除根了。奶奶于是在我身上脸上抹上这种黑乎乎的东西,让我在大太阳下晒了几天,最终的结果是疮还是断断续续的出,而我也成了一个再也白不起来小黑人。我现在这样黑,都是拜奶奶所赐啊。我的头发也是由奶奶来梳,奶奶梳头时一边梳一边往头发上抿唾沫,把头发抿得又明又亮了,然后结成紧紧的小辫子,两个眼角都被头发提得高高的,现在想起奶奶,就会想起奶奶给我梳头的情境,想起头发把眼角吊起来的那种感觉。
儿时的天真,顽皮,捣蛋而开心的日子已经成了久远的回忆,这些往事由于岁月的长久,蒙上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沉淀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