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秦庆,阳光有些刺眼,这里的气温偏低,尽管现在已经夏季,但并没有很热。
晓泉跟在父亲旁边,下台阶的时候扶着他慢慢下,出了医院,穿过人行道,来到马路对面一家快餐店,点完餐付款的时候,晓泉有些肉疼,一顿饭就得二十五,两人一顿最少四十五,一天下来光两人吃饭就得一百,一天两天没什么,可天天如此,就是一笔不少的开销了。
这对于晓泉本就负债的来说,真不少,关键自己负债还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但是,父亲的病情,只能来这种种类多的地方吃饭,这样有助于病情恢复。
吃完饭,晓泉陪着父亲返回医院,沿着正门朝里面走五百米左右,便是第三住院部,父亲就住在里面,左边有一处池塘,大概是为了方便病人休养出来散步的,基本就是围着池塘转一圈,池塘的另一边有几颗大树可以乘凉,他的父亲的身体不支,没有去走动,晓泉便陪着父亲直接回了病房。
看着父亲吃完药,晓泉扶着父亲躺下,将抽水袋绑在床栏上,打开了抽水开关,这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妹妹说父亲每天要抽三次,抽水的时候,袋子满了就关,然后将袋子里的水倒掉就可以了。
坐了一会儿,晓泉重新起身,将椅子拉伸开,这是一张折叠床,接下来的十多天,晓泉都要在这上面睡了,好在这床架牢固垫子也比较软,不是那种没有支撑的布。医院还配了一床薄被子,晓泉将被子铺开,一半垫着,一半拿来盖,看上去倒也不错。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抽水袋满了,晓泉拿来尿壶,将抽水袋的水放出来倒掉,现在可以休息了。
晚上十点多,晓泉已经困了,正准备收起手机睡觉,就听到床边传来声音,他立马坐起来,父亲正准备将一双脚放下床沿,晓泉忙起身,给父亲解开抽水袋的绳子,等到父亲上完厕所,回来重新躺下,晓泉再次将抽水袋绑在床栏上。
此刻睡意已无,躺在折叠床上,静静的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重新拿起手机开始刷起来,声音调到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大小,不知刷了多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没过一会,晓泉一下子醒来,隔壁那床肺结核病人的陪护家属,她的儿子,睡在折叠床上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让人根本没法睡,靠近门边那床的那个病人在看手机,第二张床的客人今天出院了,躺在上面的是肺结核病人的老公,呼噜声同样不小。
再看父亲,显然也被吵醒了,父亲在床上辗转反侧,被两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晓泉趟在折叠床上,在心理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跟护士说,那个病人的儿子已经严重影响病人休息了,有必要叫他搬到走道休息。
晓泉本以为他会搬到外面,没想到那两父子只是调换了一下,换完之后,他儿子的呼噜声倒是小了点,但对于晓泉这样睡眠浅的人来说,依旧是很大的噪音,没过一会,肺结核那个病人竟然也打起了呼噜,晓泉很是无奈,心里嘀咕道,还真是一家人啊!
这一晚,晓泉几乎没睡。
第二天,六点不到,父亲准备起床了,晓泉只好跟着起床洗漱,陪着父亲下楼去医院外面买早餐吃,晓泉只吃了一个包子,时间太早了,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吃。
九点多,父亲的主治医生来到病房,说明了一下父亲的情况,抽水稳定后,就做彩超检查,看看支架的情况,如果需要做手术可能需要二到三万块左右。
一时间,晓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虽然来这两天,父亲没有跟他说钱的事情,但他知道,这笔钱,父亲也是没有的,少不了要去问人借钱。
三天后,彩超结果出来了,支架堵塞,需要做手术。
晓泉打开手机,看着微信里的好友,他不知道该跟谁借钱,过了好久,他终于还是发给了三个人,方毅打来一个电话,晓泉忙出去接。
那是他唯一的一个好朋友,他们虽然几年不见,可对方是真把他当朋友,晓泉也从不轻易向她借钱,和她说明了自己父亲的事,方毅立马便给他打了五千块过来。
晓泉也知道,一个月前,方毅自己生病住院大半个月也花了不少钱,能借五千已经很不错了,两人聊了差不多一小时才挂断。
再看消息,另外两条回复说现在没钱,有一个虽然是他老家的发下,但当年买房的时候他也没能帮上对方的忙,如今人家没钱也很正常,至于另一个,本来就只是同事,即便以前玩得好也都是过眼云烟。
最终,父亲自己又借了两万,才做了手术,休养了几天,又去做胃镜,等到一切落定,已经十天过去了。
叮咚!
手机传来消息铃声,是九嘉。
“晓泉,我看你发的朋友圈在秦庆,你去那边干嘛了?”
“我爸住院,我来看看。”
“啊,你爸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出院了。”
“那就好,还是之前那个病吗?”
晓泉叹了口气,“嗯嗯,这次支架出了点问题,前几天刚做手术。”
“你也别担心,你爸会好起来的。”
晓泉将手机放回裤包,和父亲边走边聊起来。
“你明天上去,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现在也不需要做什么了。”
晓泉知道,父亲其实就是觉得呆在那里没钱,让他早点去陵州早点上班。
“再过两天,也不差这一两天。”
他还从来没和父亲那么相处过,父亲不时的问这样那样的问题,还说吃饭那么贵,刚开始几天的时候父亲并没注意,等到几天过后,父亲也留意到了每次晓泉付款时候的金额,于是也开始少点种类了,晓泉内心说不上什么滋味。
父亲问怎么坐高铁,哪种打车便宜,晓泉都耐心的一一解答,其实父亲并不是很想知道,因为他不会坐高铁,大巴车一步到位,打车就更不会了,公交更划算,问这些只不过是想和晓泉多聊聊天。
从小,晓泉的父亲在他眼里就是很严肃,除了在母亲和父亲的同龄人面前以外,从来没有嬉皮笑脸的时候,晓泉跟父亲基本也没有什么话可聊,自己的不善言辞,父亲的沉默寡言,永远也做不到像别人家父子一样夸夸其谈。
两天后,晓泉买了到陵州的高铁票,原本预计是晚上十点就到车站,可是高铁晚了两个小时到,地铁公交都没了,晓泉不想花八十块打车回去,他本来就是为了省钱才买便宜的,现在这么晚还要多花钱,怎么想都憋屈,干脆在车站睡了一晚。早上六点多,才从车站坐回家,到家已经是八点了,看着洒进屋内的阳光,这座让他不知道该去该留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晓泉有些恍惚。
西市还是那个西市,可他的人生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