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第28届柏林园征文,所有内容均为本人原创
我的沉默于初三萌芽。
转学的我就像一条仓皇逃窜的游鱼,为了避免一些与同学的纠纷,为了专心冲刺中考,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连欢闹都顾不得带上,就匆匆退出了生活了二年的学校,将一切留与同学作一份笑料。
我的沉默在一个小学校里长大。
初报道时,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直到高三见到复读生的时候,我就会回忆起这个阳光明媚的时刻,在想着,他是否和我一样有着一份新客的不安与无措。
虽然小学校不比之前的大学校欢闹,但那该是我这一生中最静心的一年。因为同学们的家庭原因,班上电子产品少,所以课下的日常活动就是下棋,以象棋和五子棋为主,曾也登场过的军棋与飞行棋因为耗时过长没能在大家的娱乐选项里扎稳根脚。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学校僻静的感染,同学们深得“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课后三言两语确立了对局者,其余同学便围而默观之。
到了晚上,白日里没有耗尽的精力便被我投在了书中笔下,那些夜晚非常舒服,没有外事纷扰,我捧书持笔自由畅想,打造着自己的文城。唯一遗憾的就是,未免扰人清梦,情至深处时,我只能一直自己不能呐喊出来,让自己张着嘴无声的哭笑。
不过如今看来,却像是小孩子——其实当时的我的确只是一个小孩子——在用沙子砌着一座碉堡,自以为华丽的城其实脆弱易溃。
那一年时光里,最热闹的时候,该属风雨满城的冬天。
暴虐得风雨打砸的声音会汇聚成整齐划一的轰鸣,水分子会在空中饱和,形成冲不散的雾幕,为室外的一切渲染一份凉白。但这一切的热闹,都是属于风雨的,在这场盛大的宴会里,我只是一个寂寞的看客。即便风雨,依旧需要上学。
在风雨中奔忙的赶路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风雨似乎无孔不入,一遍又一遍,贪婪地搜刮着我们的体表,麻木我们的四肢,僵硬我们的头脑。那时候我能想到的比喻就是,风雨就像一把钝刀,一下子切不断,而是一下又一下地,磨砺着我们的神经。
我那远在南方的家乡啊,没有北国的银装素裹,有的,只是不断鸣奏恢弘的风雨。我的沉默在风雨中,越发茁壮。
听说是因为家长的强烈要求,我们在高中初报道时,有幸成为第一批入驻新校区的学子。或许是未脱去初中的欢闹,又或是宣泄中考的压力,高一的大家伙热闹非凡,却又在高二分班之后,把那份热闹随着新装修的味道一齐散去,成为了一众准大学生,备战高考。那时的我,课下活动不过是在教室看书,在过道晒太阳,吵闹一点,也不过是与同学踢毽子。
因为学校在郊野,校外除了一个荒废的大学校区,就是鱼塘田地。所以在放学之后,我总喜欢远眺这一切,看着城市里被高楼淹没的空旷,看日渐干涸的塘水,看于水中呆立的白鸟,一边感叹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潦水尽,寒潭清”,一边思考前途的迷茫。可能有时也想大喊大叫宣泄一下,但还是张口无言,直把寂寞视为我最大的喧嚣。
最有声也是最寂寞的时候,便是夜深人静时。几个舍友偷偷订好大学门口的外卖,躲在阳台上借着月光举杯,到了节假日欢庆的时候,舍友还会“走私”材料打火锅,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举杯低语,感叹过往,唏嘘人生,没有挥斥方遒。
高三越发接近高考,这些深夜食堂就越少,但白日里仿佛要缓解压抑的气氛,教室里越发热闹,我独坐在教室里,就好像当时流行的一本书的标题:《站在两个世界的边缘》。我到底是要在现实世界里顶着压力冲刺高考,还是堕入自己的精神家园来一次癫狂?这个问题成为了我的高三的思考。
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中学六年,来到了这里。
黑夜真是寂寞与惆怅生长的最好时段,在北方的大雪纷飞里,我经常坐在暗夜里感叹着过往,就好像一只鸟的谛鸣,不过我的歌声,全是沉默的文字,就好像百转的惆怅爬满了屏幕,就好像一份渐满的答卷,回答着何为乡愁。
走过了充满留念的中学六年,又步入了开始思念的思念,我的沉默长成了大树,遮蔽了喧嚣的阳光,些许吵闹的光斑里飘飞着记忆的尘埃。
最后想起了高中的班长常问我的一个问题:人,是在寂寞中成长,还是在成长中学会寂寞?回想起来,这个鸡蛋问题选哪个其实都一样。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我们不都是天地孑然一过客么?
哪堪回首旧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