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在县城的边缘,在县城与乡村之间,外围是一些倒闭了的工厂,被荒置的河滩、一个综合的废品收购站。几块城郊农民的自留地,春天红得花、绿得叶,特别的金灿灿的油菜花开得时节,散步沙石铺成的小路上,到还有一丝生机。可一过冬至,满目一片荒凉。
在小路沿线,有一间低矮用毡子盖顶的土墙房,窗子用木棍并排列着,向狱窗似的。夏天敞着,冬天上面粘着塑料薄膜,间或看到发黄的报纸。常常从虚掩的门前走过,并不在意,据说里面住着拾荒人。
走过这段荒凉小路不到500米,有一片郁郁葱葱苗圃,中间有一块空旷的草地,是城里人早锻炼的地方。人到中年后,我开始锻炼,每次早晨经过,便发现拾荒人蹲在门槛上捧着一个微型收音机,认真的听着中央新闻,神情十分专注。后来在这条路上经常碰到他,有时看着他一手提着水瓶,一手拿着一根油条,神态十分自然,所穿的衣衫想必也是从别人或垃圾里淘得,吊在身上,裤子因为短,露出细细的腿。衣服尽管不合身,洗得发洋变白,但十分干净。他拾垃圾不向别人弄一根钢棍或火钳从下往上翻,他只是站在垃圾池边,不经意的扫几眼,向吝啬的老头老太,扔了不该扔的东西,把错乱中扔掉的东西拾回家。更多时候看他拾起的是一两本旧杂志与几张旧报纸。
冬天常见他推着一辆破旧的板车,上面放着一个帆布箱。在路口的屋檐下,把箱子里的旧杂志书箱摊在板车上,自已蹲在墙根,点着一支香烟,晒着太阳看着书。来来往往有没有人问津他的书摊,他一点都不着急。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的样,十分的悠然自得。不知他是在晒书还是在卖书。书在他手中是洁净的,没有半点污浊与尘土,想来他是敬畏文字的。
楼下的早点铺,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他一般是一碗馄饨,一根油条。冬天早上趿着一双不一样的棉皮鞋,穿着露着棉花的棉袄,吊得高高的裤角下的小腿杆,坼裂着渗着血。面对别人怪异的目光,他一脸的坦然,如入无人之境。每当在这时,我总是想起“简爱”对白:“因为我穷,我丑我就没有人格吗……在上帝的面前我们是平等的。”开始时,大家都有点避嫌他,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习惯了。
一次见他以焦急的神态问早点铺老板,看没看到他家的狗。引起我的好奇心,一个生活如此窘迫的人还有心情养狗,老板告诉我,他收留了两三只无家可归的野猫、野狗。
渐渐地,为了那份坦然,为了那份爱心,为了那份对文字的尊重,在我心里却潜丝暗长了一丝对他的敬意,每次扔老公穿过的旧鞋和稍微过期的食品,我总是用塑料袋单独装好,悄悄地放在垃圾池围墙上,希望他能看到。
有人说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流浪汉,他曾经是一个读书人,因某事受了刺激,颓废成流浪汉,也有人说,他曾经驰骋官场,禅透人生,厌透了红尘。凡此种种,他身上的故事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