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流涌动
围读结束时，天色已暗，又下雨了。
从会议楼出来，林颜站在夜色下，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星光被霾遮住，气温骤降，像极了“归云录”里云初初入妖境的那场夜。孤身一人，风雪连天。
苏溪将车门打开，她钻进去，系上安全带，调整好了座椅，闭目养神。
苏溪张了张嘴，见她这样明显是不想交谈，也不自讨没趣。她太清楚林颜这个状态，外表沉静，内心却像悬在深井边，随时会掉下去。她的安静，从不是温顺，而是一种习惯性地自我收敛。
车窗上映出林颜安静的脸，眉眼未施粉黛，带着工作一整天后惯有的疲惫。可那种疲惫，却不是简单的体力透支，更像是一种小心藏起自我的克制。
夜深时，车驶入半山别墅。
宅子的灯光早已亮起，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像一个沉默的拥抱，又像一张静默的网。
林颜走进客厅，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轻得几不可闻。偌大的屋子静悄悄的，只有书房的门微掩着，一线温暖的光透出来。
她放下包，走过去时，门应声而开。
陈念白站在书架前，身上还穿着那件烟灰色衬衫，袖口挽至手肘，烟味很重。桌上摊着几份资料和一台未关的笔记本电脑。他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知道她回来。
“围读怎么样？”他问，听不出语气。
“还不错。”她靠在门边，眼神落在他肩上，“编剧功底比我预想得好。”
“男主呢？”他翻着文件，不紧不慢地问。
林颜顿了顿：“何川挺敬业。”
“好相处吗？”陈念白淡淡道。
林颜低笑了一声：“临时同事而已，不需要相处。”
陈念白转身，看了她一眼：“我家颜颜越来越聪明了。”
这一句，语气极轻，仿佛无意，却藏着某种锋利的东西。
林颜望着他，目光不躲不避：“叔叔是在提醒我，别聪明到让你不安？”
陈念白微微一顿，没有接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一瞬。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拨开鬓角几缕碎发，语气柔和下来：“今天累吗？”
“还好。”林颜没躲，也没动，“不过最近晚上总睡不好，老做梦。”
“梦见什么了？”他问，手指停在她发尾。
她笑了笑：“梦见我在梦里，也在演戏。”
空气忽然凝住了。
她幽幽道：“醒来的时候，连梦都是假的。”
陈念白的手慢慢垂下，目光落在她眉眼间，有一点说不清的暗。
“如果演戏会让你太累……”他开口。
“那就不演了？”林颜替他说完，“我回来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不干涉我的工作。”林颜嘟囔着，“说话不算数，现在连梦境也成了你想干涉的部分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就是。”
陈念白眸色微沉，他说：“颜颜，我当初不同意你入行，是不想你站在聚光灯下，光线下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放大。”
林颜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毕竟那些年里陈念白一直扮演“养父”的角色，这也是陈夫人一直讨厌她的原因之一。
“可是，我想要站在高处。”林颜语气平静，“我想让他看到我。”
“颜颜。”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她却仿佛没听见，转身走向沙发边的落地窗，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旧木盒，里面是林婉与陈念白的合影，十七岁时的他。
陈念白看到照片时愣住了，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你不是说我与林婉很像吗，简直一个模子，或许那个人真的能够看到我。”
林颜把照片轻轻放到书桌上，话锋一转：“陈总真是长情。”
说完，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走了。
卧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林颜洗好澡窝在床上看剧本，头发还滴着水。
陈念白是洗完澡过来的，一进门就忍不住念叨她：“这么大个姑娘了，头发也不知道吹就睡觉，不怕头疼吗？”
林颜白他一眼，下床拿起梳妆台上的吹风机，插上电源，风声乍起。陈念白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轻轻扣住她的肩膀，让她背对他坐好。
温热的风拂过脖颈，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动作沉稳缓慢，像是一次无声的抚慰，又像是某种旧日习惯的回归。
她身子顿了下。
“小东西，总要找我点错处。”陈念白关掉风筒，蹲下来捏起她的下巴，语气宠溺，“就知道气叔叔。”
“这个时候又是叔叔了？”林颜推他，“你睡我的时候是在一个什么立场？心里想的又是……”
“林颜。”陈念白打断她，认真道，“那是你母亲。”
林颜轻轻呼了口气。是啊，我在干嘛。她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是应该感谢母亲吗？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林颜没由头的一句话，但陈念白听懂了。
他说：“还不确定。”
“我不信你。”今天云初的一句台词，此时变成了林颜的内心独白。
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陈念白微微皱眉：“你早点休息，我回房间。”
他刚起身，林颜就开口：“我想喝水。”
“自己倒。”
“要老公有什么用。”
陈念白忍不住笑，这两个字从林颜嘴里说出来特别管用，她惯会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都是跟谁学的？可细细想来，除了自己还能是谁。
陈念白拿她没辙，亲手养大的，脾气性格都是自己惯出来的。真被气着了，也只能自我消化，还能真的不理她？
分手，也不是没分过，他舍不得。
“颜颜。”他声音压得极低，鼻息落在她肩窝，带着几分困倦与克制，“你还要我怎样？”他轻咬了一下她的肩，像是惩罚，又像撒娇，“要我怎样都行。”
她抬手扣住他后颈，主动吻上去。
吻落得急切又隐忍，像是借亲密填补无法说出的空洞。
林颜仰头看他，眼神像夜色一样不清不楚。
“阿白……”她声音软下来，“你到底想把我锁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
下一秒，她被他一把抱起，压到床上。
灯没关，柔和的光铺洒在她脸上。她的睡衣滑到腰间，裸露的身体蜷缩在白色床单里，像一团不安分的火。他亲她眉间、睫毛、锁骨，一路落到胸口，强势进入。手掌沿着她腰线缓慢下滑，逐渐用力。
林颜低喘了一声，眉头微蹙。
“颜颜……”他在她耳边轻唤，嗓音透着一丝近乎乞求的暗哑，“别躲。”
她偏过头：“你也没给我逃的机会。”
唇舌交缠间，肌肤贴合得没有任何缝隙。他熟悉她每一处反应，她的颤抖、轻喘、唇边绷紧的线条，甚至她强忍情绪时刻意压低的声音。他们的身体像无数次那样契合，但心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始终穿不过去。
她主动迎合，动作甚至带着些许诱引的狠劲。他吻得越深，她心里越冷，像掉进一场无人知晓的梦里。
一番缠绵过后，陈念白拥着她入眠。
林颜很累，但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干脆起身去阳台透透气。她点开手机里的一条信息，来自半年前的陌生号码：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母亲车祸的真相吗？】
信息附上了一张照片，照片中一黑一白两辆车险些相撞，那辆白车是她母亲林婉的。
她的指尖顿住，一股寒意由内生出。
林颜身上忽然被披了一件羊绒大衣，她僵住，熄了手机屏幕。
“吵醒你了？”
“怎么了？”陈念白问。
“没什么。”她语气轻如雪落，“只是旧梦未醒。
窗外风雨未止，暗流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