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请想象一下:你是一只狗,正安静地躺着晒太阳。突然间你感觉被什么东西拉扯,一看之下,发现自己被拴在了车子上,并在此刻,车子发动了,开始往前移动。你试着挣脱链条,但没有用。刚刚你还舒服地躺着晒太阳,现在你却被迫站起来跟在车子后面走。如果你抵抗到底,站着不动,就会被车子拖行在后,满身是伤。就算你心有不甘、怒气冲冲地跟着车跑,那你也在伤害自己:你一肚子火,又对此不满。突然间神来一笔:你决定自发地来散个步。毕竟阳光明媚,运动也有益健康。而且事实上,出去转一圈回来之后,你感到身心舒畅。恭喜,你是只聪明的小狗。你用计谋骗过了命运!这个思索出自季蒂昂的芝诺(Zenon von Kition,公元前333 年或公元前332 年—公元前262 年或公元前261 年),约在公元前300
2.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Epikur,公元前341 年—公元前270 年)认为,幸福的生活是充满享乐与喜悦的生活。这种享乐,希腊文称为hedon é,因此伊壁鸠鲁也被认为是享乐主义(Hedonismus)的创建者——这种理论认为,人生追根究底不过是为了享受快乐。不过请注意:伊壁鸠鲁所说的hedon é 并不是性爱、毒品跟摇滚乐,正好相反,真正的享乐不外乎是没有痛苦。他认为快乐有两种,一种是短暂的,另一种是持久的。短暂的快乐是从满足需求而来,口渴的人喝到水会感觉到快乐,疲倦的人躺下休息也会感到快乐。这种快乐不外乎是对匮乏的补偿,一旦匮乏之感解除了,快乐的感受也会逐渐消失。
3.除了这种短暂的快乐之外,伊壁鸠鲁认为,还有一种持久的快乐,而这才会带来真正幸福的生活。这种持久的快乐,指的是没有痛苦,也没有强烈匮乏的状态,伊壁鸠鲁是史上第一位提出灵魂的平静(Ataraxie)的人,并将之当作幸福哲学的核心。他用海面的平静来比拟,灵魂应该跟无风时的海面一样平静;反之,强烈的情绪就像海上的风暴,翻搅着广大的海面。哲学能够协助人摆平这些波浪,为人生带来宁静与稳定。
灵魂的这种无可动摇的状态,根据伊壁鸠鲁的说法,就是人生最崇高的目标;其余的一切,包括财富、朋友与美德,仅仅是达成目标的手段而已。真正幸福的人懂得驾驭欲望,完全不受外在影响的左右,他永远不会失去稳定的心境,也没有很高的要求。对伊壁鸠鲁来说,如果我们渴望长久的幸福,就不应该依靠需求满足时产生的正面情绪,而应该在短缺的负面状态中探求;真正幸福的不是那个在吧台上口干舌燥的人,而是那个事先备足了饮水、经常喝上一小口,因此不觉得口渴的人。
4.存在主义的基本立场是,人类是孤立无援的存在——处在没有上帝、没有命运也没有计划的世界里。存在主义者思索着人类的存在,也关注人生黑暗的一面——死亡、恐惧、绝望与荒谬。然而超越这些现象的是,人类有绝对的自由,如同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芒。萨特认为,人类是由自己造就而成的,其本质就是没有本质,也就是变化多端的存在,能由自己变成一切。我们每个人随时都可以辞去工作,结束一段关系,移居国外,把一切抛在脑后——我们的人生完全握在自己手里。
5.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来自阿尔及利亚的加缪撰述了讨论荒谬性的哲学,他认为,上帝既不存在,世界也没有意义,我们生活在没有边际的宇宙里,住在行星的表壳上,位于银河系边缘的某处。日复一日我们出门上班,完成我们的工作,晚上喝点啤酒,然后躺下来睡觉,我们如此生活,仿佛不知道有一天我们都要死去。可是死亡是确定的,我们死亡之后,一切就结束了,然而世界会继续运转,好像我们从不曾存在。人类有一天也将完全灭绝,而且不会有人在乎。
我们的一生,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生命没有意义,这种想法常常为我们所排斥或遗忘,我们如此做事,好像我们所做的事情皆有意义可言,我们把自己跟我们的计划看得很重要。我们追求各种目标,也为我们的未来做各种准备。也许我们别无选择,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确实只能这么做。尽管我们当中有许多人相信,究竟说来,这一切毫无意义。加缪认为,荒谬性就是建立在这一组对照上:人类会寻求意义,会追求目标,会为自己打算,实际上却处在漫无边际、没有意义的宇宙里。这种荒谬性,就如同西绪弗斯的处境,他也被迫从每日的劳动里找出意义来。然而终归而言,他很清楚一点:石头会再度滚下山。根据加缪所想,我们的人生就像“西绪弗斯的任务”,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行动,没有用处,也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