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撒花

时隔六年,我和沈丞一起出现在高中同学聚会上。

大家都在恭喜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很开心。

可看向沈丞时,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闪躲着神情,轻轻推开我的手,「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微怔,「好。」

这一通电话,他打了很久。

我没来由地心慌,决定出去找他。

却看到他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

那个女人,我也认识。

秦姗,沈丞的前女友。

此时的他们就像热恋期的情侣,紧紧相拥。

我反而成了局外人。

他们在另一端互诉衷情,我在这一侧如跳梁小丑。

一如当年,可笑至极。

我不再逗留,折身回了包厢。

里头的高中同学聚会还在继续,热闹非凡。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

我坐在角落,约莫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包厢门再次打开。

沈丞走进来,坐到我身边。

不知是不是神经敏感,我竟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晚香玉的香水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出奇平静:「什么电话打了这么久。」

沈丞一顿,回道:「刚遇到了客户。」

客户。

他大概不知道,当他心虚时,左手总会无意识地搓动右手虎口。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有点累了。」

「什么?」沈丞走神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他以为我只是想提前离开,便说:「那我去和他们说声,这就陪你回去。」

我摇摇头,摁住他的手。

他的手窄而细长,像艺术品,到现在我都还记得,第一次和他牵手的时候,我的心跳有多快速。

我说:「沈丞,我们分手吧。」

2

认识沈丞,是在高二那年。

他作为转校生来到我们班上,家境优越,外型张扬,一时间引发了不少话题。

当时我因为父母闹离婚的事心烦,并没有过多关注。

直到那天,我迟到了。

为了不被记名,我选择翻墙。

我是第一次翻,没经验,太紧张,琢磨了好久也没有上手。

「你还翻不翻了?不翻我翻。」

我被这声吓一跳,回头一看。

是沈丞。

即使我没关注,但他的脸,只要看过,就很难忘。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心想先看他翻一次,过会儿再照葫芦画瓢。

只见他利落地把包往墙内一扔,还没等我看仔细,人就已经跃上墙头,居高临下地看我了。

因为逆光,我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下一秒,他叹了声气,又跳下来。

我愣住。

大概是热,他不耐地扇了扇领口,少年干净的皂感香气扑鼻而来。

他说:「你上去,我托着你。」

说得轻描淡写,却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

我嗫嚅着嘴唇,只记得他侧脸如画,日光在他肩上,像小时候吃过的玻璃糖。

那之后我和沈丞熟络起来,他朋友多,但身边的异性只我一个。

有人向他表白,他总是嬉皮笑脸地拉我出来挡箭,说得先过我这关,他才愿意考虑考虑。

我说:「关我什么事。」

他说:「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许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也许这不知道强调过多少次的「最好的朋友」已是变相的拒绝。

但我不想面对。

为了能够一直待着他身边,我从没向他挑明过自己的心事。

只要我不说,我便当他从来不知道。

高中毕业,谢师宴上,我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女生过来跟他表白。

他却没再拿我当挡箭牌,我心里开始慌了。

决定表白。

我问他:「结束后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有事和你说。」

他想也没想就说好。

谢师宴快结束的时候,沈丞喝得脸有些红,长臂勾过我的脖子。

他将脑袋靠在我肩上,气息灼热,烫着我的皮肤。

「江淼,你要和我说什么啊?」

周围都是人。

被他感染,我身子变得燥热,手指蜷缩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却听对面有人打趣道:

「诶,这都毕业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公开啊?」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不禁看向沈丞。

他扯了扯嘴角,从我身上起来,脸上除了一丝被酒醺过的红,神情异常严肃正经。

「别开这种玩笑,江淼是我最好的朋友。」

「……」

方才我有多热,此时我的手脚就有多冰凉。

灵魂宛若抽离了躯壳,我以上帝视角看着这场荒唐的闹剧。

我看到自己脸上血色尽褪,局促得发冷,却还要佯装无所谓地坐在座位上。

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像小丑一样露出笑容。

「是啊,这种玩笑别乱开。」我听到自己说。

那天回家路上,沈丞又问了我一遍:「江淼,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沉默许久。

才说:「沈丞,祝你前程似锦。」

3

我爸是船员,出海时一年半载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

家里因为聚少离多这个问题闹了好一阵,后来不知怎的又平息了,我懒得深究,也不想掺和。

因为他们吵归吵,却从没短过我什么。

高考后的大长假,我爸问我要不要跟他出海,我答应了,就这样浪了一个暑假,回来时人都黑了两圈。

沈丞见我时差点没敢认。

他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还是白点好看。」

我面上嬉皮笑脸,心里却有些受伤——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说,总归是受打击的。

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酸苦参半,冷暖自知。

我以为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放下沈丞,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

因为沈丞这句话,我琢磨起了美白。

结果病急乱投医,导致过敏,去医院开药,那药膏又臭又凉,抹了半个月才好。

假期也就这么过去了。

志愿我和沈丞报的是同一个城市,两所学校离得不远不近,中间还有直达车可乘。

开学军训,我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仅没黑,还白了一个度。

沈丞第一次来我学校看我,我特地打扮一通,他见了却什么评价也没有,反而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室内走。

「热死了。」他说。

我苦恼于他看不见我的变化,有些沮丧地带他去食堂吃饭。

路上碰上一个军训时追过我的男生,见到我和沈丞在一起,似是误会什么,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怨气,连沈丞都注意到了。

他问我那个人是谁。

「之前追过我。」

沈丞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戏谑的笑意。

「怎么不答应?」

「不喜欢。」

他挑眉,回头多看了那男的一眼。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我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一次又一次的朋友警告,已经消磨去了我所有开口的勇气。

我怕开了口,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反问他。

他舒展手臂,没什么所谓的口吻:「不知道,看感觉吧。」

我眼神一黯。

他并没有留恋这个话题,紧接着又说,我学校的伙食比他那边好多了。

我脱口而出:「你平时想吃的时候,就来找我,我请客。」

「这什么话?」他笑着揉乱我头发,「跟着我,我还能让你请?」

我心跳加速,只觉被他揉过的地方变得又软又烫。

别人的好朋友也会对她这样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沈丞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我深陷泥沼,真的拒绝不了。

沈丞果然有事没事就往我学校跑,偶尔我也会去他学校找他,但次数不多。

久而久之,难免会引起误会。

我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就算我解释,他们也觉得我在害羞。

毕竟,动不动送东西给我的是他,请我舍友吃饭的是他,在我八百米体测崴脚时照顾我的也是他。

好几次我都想和沈丞说,让他别再这样了。

可话刚到嘴边,就又会被自私的念头逼着咽回去。

天晓得我有多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时是大二的冬天。

沈丞约我去滑雪,和他们学校的社团成员一起。

知情的舍友鼓励我,让我借此机会问清楚。

出发前,她们又是帮我化妆,又是帮我挑衣服的,唯恐我表白时露怯。

我并不想辜负她们的期望,却还是败给了现实。

那天滑雪,秦姗也在。

沈丞牵着她的手,冲我挤眉弄眼。

「漂亮吧?我女朋友。」

4

回忆像把刀子戳进我胸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道这是一场没结果的奔赴,却还是要栽进去。

「沈丞,我们分手吧。」

当这句话宣之于口,我反而松了口气。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

放弃才难。

沈丞的反应意外的冷然。

他不想在高中同学面前跟我发生争执,只沉默地同我离开。

在车上,他只字未提,我当他是默认了。

不想一个急刹,他将车停靠在路边,问我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要和我分手?」

「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给我一个理由。」

「我累了。」

我没有看他,因为一看他,就会想起他刚才跟秦姗拥抱,还有之前卑微讨好秦姗的画面。

「之前说好了只是在一起试试。现在试过了,我的答案是我们不合适。」我说。

「你到底怎么了?」沈丞并不信我的托词,他皱眉,「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我终于看向他,在不解和疲惫之外,竟还看见了他眼里浓重的失落。

但我不知道这份失落有几分是为我。

就在今早,我还在因为他为我做早餐而感动,却独独忘了过去的他从不下厨,怎么如今就熟能生巧,连煎蛋的火候都把握得刚刚好。

也许我只是沾了某人的光。

这一刻,我不想再替他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我说:「没有人和我说什么。」

他眉毛一松,抬眸看我,因生了一双深情眼,看向我时总让我心神臆动。

八年如一日,次次如此。

我不敢多看,耷着眼皮,心口惴惴地疼。

在他开口之前,我又说:「我看到了,你和秦姗。」

他脸色一变,素来泰然的神情龟裂,下意识就要握我的手,「淼淼……」

我及时避开,「和我在一起,只会妨碍你们和好罢了。沈丞,到此为止吧,别让结局闹得太难看。」

「你误会了,我和秦姗没什么。她是投资方那边派来的对接人,我和她现在只是工作关系。」

「误会?你们俩抱在一起也是误会?」我深吸口气,「我就问你,再见到秦姗的时候,你有没有过,哪怕一秒的动摇?」

沈丞下颌一收,面皮都绷紧了。

半晌。

他说:「对不起。」

我闭上眼,快要透不过气。

连最后一点希翼都被打碎了。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让沈丞送我到最后。

有些答案不言而喻,有些人也不需要等。

我独自一人回到家,入眼便是放在客厅的尤克里里。

眼泪就是在这个时候掉下来的。

明明昨天才说好要教我弹尤克里里,怎么才不到一天,就一切都变了。

我喜欢他喜欢了八年,换来的却只是他的一句「对不起」。

我们在一起过的三个月,仿佛是偷来的一样,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也许跨年夜的重逢是假的,他说他要追我也假的。

出差急性阑尾炎那晚,陪着我的人也是假的。

我和他,就应该彻底终止于两年前。

两年前,我被动地夹在沈丞和秦姗中间,几乎迷失自我。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选择和他们断开所有的联系。

如果说今年跨年那会,在酒吧和沈丞偶遇时我还有过怦然心动的瞬间,那么现在,我死心了,这个瞬间终是荡然无存。

再续前缘这种奢侈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更可气的是,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还记得要卸妆才能睡觉。

看到镜子里的女人跟鬼一样,我失了声,赶紧把脸洗了,才算恢复了点气力。

洗漱过后,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沈丞的。

想了想,给他回了条信息:「我到家了。以后你也别再联系我,就这样吧。」

然后,我将有关他的联系方式,通通删除。

删完,像是完成了件什么大事,我内心平静,已不见十分钟前的崩溃。

不知静坐了多久,我转头把尤克里里抱过来,试弹了一个音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起身去了窗边,拉开窗帘。

公寓小区老旧,停车位就在楼下。

我住在五楼,没有树影遮挡,视线就这样和楼下的男人对上。

他倚靠着车门,一袭风衣在春寒料峭的夜里尤其单薄。

就在他做出下一个动作之前,我一把合上窗帘。

我怕我看了会心软。

但我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对待。

如果不是,那还是算了。

5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晚上,我又梦回了大二那年的冬天。

沈丞和秦姗在一起后,我和他见面的次数肉眼可见地缩减。

喜欢一个人可以卑微,但不能卑贱。推脱了几次邀约,竟是秦姗主动找到了我。

她说,我是沈丞最好的朋友,她也想和我做朋友。

我和她单独出来过几次,告诉了她很多沈丞的事。

比如他讨厌青椒和茄子,喜欢某个小众品牌的衣服,爱喝酒但很克制,心情不好会抽烟,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秦姗说:「你好了解他。」

我笑笑,不置可否。

她看了我一会儿,又柔柔地说:「江淼,你喜欢沈丞吧?」

我一怔。

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漏洞百出吗?

那沈丞为什么看不出呢?

这么多年,他真的没有感觉吗?

忘了过去多久,大概几秒,大概几分钟。

我回说:「他喜欢的是你。」

那是我最后一次单独和秦姗出来。

事后没几天,沈丞便联系了我。

他和我说,他和秦姗吵架了。

我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吵的,只记得在那之后,他只要和秦姗吵架,都会过来询问我的意见,问我该怎么哄。

因为我说的总是很有用。

然而那段时间我并不好过。

好几次,都想直接不理他算了。

但我没出息,总是心软,跟他分析这分析那,然后在他走后自舔伤口。

反反复复,我快要认不清自己,到底在为谁而活。

直到那一次,他和室友组局喝酒看足球。

那地方就在我学校附近,他给我打电话时,我刚从图书馆出来。

我说不想去。

「来吧,都是你认识的,上次不是一起吃过饭吗?」

「可是……」

「江淼,你最近好奇怪。」

我深吸一口气:「秦姗呢?」

他沉默半晌,却说:「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没回寝室,直接去了啤酒屋。

刚进门,我就看到他了。

长方木桌,他和他的几个室友围坐一圈。

我走过去。

「来了。」沈丞看到我,顺手拿了瓶啤酒给我,「淼,你押哪队?」

我看了看电视荧幕,说:「阿根廷吧。」

他得意地挑眉,「我押德国,赌吗?」

我却摇摇头,把酒推回桌子中央。

「我今天不喝了,一会儿还要回去。」

他蹙眉,「怎么了?」

我看了看其他人,让他跟我出去门口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他问我。

我摇头,「我最近要准备考研的事,你以后,没事的话,就别找我了。」

「……」

气氛一下僵了下去。

他看着我,而我罕见地没有心跳加速,而是放空起来。

今天白天,在图书馆的时候,秦姗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她问我,知不知道沈丞在哪儿。

我说不知道。

她却哭了。

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淼。今天他室友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奇怪为什么要问我,明明沈丞就在他旁边。他却告诉我,因为沈丞不肯给……」

我恍然记起,沈丞这个室友,跟我们出来喝过一次酒。

酒局上,沈丞忙着照顾秦姗,倒是他这位室友,跟我把酒言欢,聊得很是投机。

她一直在哭,「江淼,他为什么不肯给?我真的很难不多想。可我才刚开这个口,他就生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姗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尽量不要把事情复杂化。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沈丞不是那样的人。

比起他喜欢我这种可能,我更宁愿他讨厌我。至少那样坦荡。

而在自我消化几个小时后,我满脑子就只剩下了逃离这个恶性循环。

「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我不想再拖拉下去,「还有,我联系秦姗了,她应该快到了吧。你们好好说,说开就好了。以后,也别老吵架,多沟通总是没错的。」

沈丞终于觉出不对劲,他扣住我肩膀,「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到不远处有辆出租车停下,秦姗从车上下来。

「秦姗来了,你们聊吧。」

沈丞回头看,我趁机走开。

他在后面叫了我几声。

我忍着没转身。

三声过后,他没继续再叫。

我便知道,他给我的耐心,只有三声「江淼」。

仅此而已。

那之后,我跟沈丞就断了联系。

直到再次偶遇,他重新追求我,送了我一场年少时的梦。

三个月过去,梦也该醒了。

6

失恋引起的副作用,比我想的要大。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来到公司,办公室正在讨论总部新派过来的总经理霍铭。

说是非常帅,身材媲美男模,声音还好听,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我瞄了眼她们传阅的照片,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不甚清醒地评价:「这么帅,不是已婚就是  Gay。」

话音刚落,一时寂静。

意识到什么,我猛地转身。

纸片人照进现实,传说中的荷尔蒙本人,就站在我面前。

霍铭看着我,瞳色漆黑,如深渊,叫人无处遁行。

我呼吸停滞一般,感觉周围空气都被抽走了。

……这场乌龙让我承包了办公室一整天的笑料。

可怜我这一天在工位如坐针毡,生怕霍铭找我麻烦。

结果是霍铭那边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倒是我,工作没能及时完成,还多加了两个小时班。

不过在广告公司,加班是常事。

我不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开时办公区依旧灯火通明。

走到楼下,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发呆。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时还有些恍惚,转眼看到沈丞,我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他看上去不太好,眼下泛青,声音沙哑。

「怎么今天又加班到那么晚?」

我推开他的手,「够了。」

「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转身就走。

沈丞没有死心,几步追了上来。

「可是淼淼。」

他压抑着情绪,说:「我不想和你分手。」

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眼看就要坍塌,却有一声鸣笛将我拉回现实。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竟是霍铭。

他降下车窗,明灭的灯光将他的下颌角切割出一道锋利的线。

「江淼,需要帮忙吗?」

我清醒过来,趁着沈丞看向霍铭那一时的松懈,猛地挣开他,一把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需要。」

7

透过后视镜,我出神地看着沈丞的身影一点一点淡出视野,心口直堵,像被塞满了棉花。

「前男友?」

身旁突然传来低沉一声,我才想起,旁边还有个霍铭在。

我连忙嗯了声,有些局促地道:「刚才谢谢霍总了。」

霍铭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

他气场太强,看得我头皮一紧。

我偷偷抹掉手心的汗,又说:「霍总放我在前面那个路口下车就好,麻烦了。」

「我是你司机?」

「……」

这对话让我又想起了白天的那场乌龙。

「我不是那个意思……」

「地址,送你回去。」

不容置喙的语气。

我长吐出一口气,到底说了地址。

一路沉默。

在看到小区门口后,我如释重负。

「谢谢霍总。」我说。

「嗯。」霍铭侧头看了眼简陋的小区大门,「回家注意安全。」

我一顿,点了点头。

下车后,我想等他开车离开,他却对我说:「你先进去。」

进小区后,我隐入树影,确定霍铭看不到我了才回头望。

车子还在,过了好一会儿才驶开。

这感觉莫名踏实。

在车上,我以为霍铭会问我沈丞的事,但他没有。

不八卦,不评价,不参与。

他的态度让我很庆幸,还好我遇到的是他。

因为如果是办公室那帮人中的任何一个,估计现在群里早都炸了。

群里这会儿的话题中心依然是霍铭。

新官上任三把火,霍铭却出乎意料的没架子。

她们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了霍铭过去去旅游的照片。

照片里,霍铭将大片浓绿收在身后,他对着镜头浅笑,不见拘谨,清俊得脱俗。

因为这张照片,群里满屏尖叫。

有人说:以后上班都有动力了。

底下一堆「+1」。

我笑了一下,随波逐流,也跟着打了个「+1」。

不过很快,也就半个月的功夫,群里风向便迎来了大转变。

没别的。

霍铭凶起来太吓人了。

8

大概是那天我直接上了霍铭的车的关系,沈丞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找我。

说不上什么滋味,所幸公司刚好接了个大牌项目,人一忙起来,连胡思乱想的空隙都没有。

转眼半个月过去,项目进入尾声,却因为数据偏差出现纰漏。

甲方发了好大的火,还是霍铭亲自出马才得以平息。

临时会议上,霍铭难得黑脸,上下里外都给批了一遍。

大家心里虽然知道他说得没错,但怪就怪在前面都以为他好说话,导致心里落差巨大。

会议结束后,办公室气氛沉闷,安静得只剩空调运作的声音。

我拿起杯子去茶水间。

等咖啡的功夫,对着桌角的进口零食发呆。

这是霍铭让人放的。

霍铭不是我直属上司,除了第一天的乌龙和接送,我和他的交集屈指可数,基本是在会议室,偶尔视线交流,也只是蜻蜓点水。

其实今天他发火,我反而觉得这才正常。

平时他虽和气,但和气中总带着疏离,对所有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除了特助,鲜少有见他身边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更别提什么八卦新闻。

那天的「拔刀相助」是修养使然,到了第二天,拿橡皮擦一擦,就什么也没了。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咖啡接好,我抿了一口,正好又有人进来。

来人是  Amy。

见她一脸兴奋,我问她怎么了。

「你没看群?」

我摇头,「没拿手机。」

「霍铭说他搬了新家,邀请我们去温居。这次跟进  xx  项目组的,都请了。」

我有些意外:「刚说的?」

「刚说的。」她随手拆了一个小面包,「要我说这霍总还真是会拉拢人心,前脚才把管理组训得屁滚尿流,后脚又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摆明给一巴掌还塞个甜枣嘛。」

Amy  嘿嘿一笑,「不过这枣还挺甜的。」

9

给霍铭温居的时间定在周末。

我正愁不知道该买什么礼物,Amy  就让我陪她去一酒馆提红酒。

她说霍铭喜欢酒。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打听来的,你不知道霍铭在公司有多吃香,好多人打他主意,该挖的料早挖完了。」

我笑,「你也打他主意?」

她跟着乐,「你可别冤枉我,我有对象的,充其量是想讨好老板而已。」

我点头,「那我也讨好一下吧。」

酒馆离霍铭家不远,在一幢高楼后头的小巷。

我第一次来,看到满墙洋酒,感慨之余,想到的却是沈丞。

沈丞也喜欢喝酒,在他的公寓,就有一柜子的藏酒。

过去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我从滴酒不沾练到无酒不欢。

然而更可笑的是,秦姗是不会喝酒的。

他们在一起后,曾约过我几次饭。

但我只去了一次,还是很多人都在的那种。

因为我不想当电灯泡。

饭桌上,我和沈丞碰杯,秦姗见状,在一旁劝:「你们少喝点。」

沈丞逗她,拿着他的酒杯去碰她嘴唇:「要不要试试?」

「才不要。」

沈丞便把酒往桌上一放,「那行,听你的,不喝了。」

我看着他们打情骂俏,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大半瓶啤酒。

当时坐我旁边的是沈丞的室友,他有些讶异地问我:「喝这么凶,你酒量很好?」

我看向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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