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病”同学

当我正在图书馆借阅区外环廊背题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我摸了摸口袋,原来是我的手机,竟然今天忘了静音。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哦,还好,大家都忙着背题,仿佛并没有人关注到我,心中不免窃喜。是谁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看到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是她——那个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对此退而远之的“精神病”同学。

为了表述方便,以及保护个人隐私,我在此用“L”代替她吧。

提起L,在退学一年以后,她最近刚刚复学成功,不是因为挂科太多,也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精神病。”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感到惊讶,大学生,精神病?是的,连辅导员老师,所有的班级同学,室友,家人,连精神病院的医生都诊断,她就是精神病,于是学校劝其退学。在搬离寝室的那一天,她死活都不走,和她的母亲一起坐在门卫接待室,死磕到底。

“你来打我啊,你快点打我吧,我求你了,别在人前表现的这么正常,你就是个精神病,我爸让你打我,因为精神病打人不犯法,我和他们说,他们都不信,我今天就是要让大家亲眼看到你平时是怎么虐待我的。”她说罢,把手上装饰随即摘下,放在一旁桌子上。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

她的母亲,听到这里,还是暂时用理智战胜了情感,但是面部表情极其复杂,对她说:“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然后上前几步,直视着她。

听到这里,旁边的其他同学赶紧上前拉住阿姨,大家也都怕真的在接待室出现了家暴。

后来,当时还是我们的辅导员老师(这学期开学调走了)接到我们的电话,迅速就赶到了。L见到导员的那一刻,突然泪水夺眶而出,抓住她的衣服,死不放手。请求她相信自己的话,自己真的没有精神病,不想退学,她想继续学习。可是老师也真的很无奈,因为家长早已经瞒着她偷偷找更大的领导办好了休学手续。

我们这边在接待室陪着他们,而那边,已经开始有同学帮助她把她的寝室里的所有的东西搬进了她父亲的车里。

外面汽笛声短促的响了好几声,催促着里边的人赶紧出来,可是里面还在哭喊着,争吵着,她的母亲突然拉起她要出去,但是她依然拽着辅导员老师的衣服不放手。大家没有办法上前去做任何的事,最后她的父亲进来,和母亲一起,把她拉上了车。

“大家散了吧”老师说。

她说这话时,明显看到她哭了,可能她的内心也是不忍的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每天活跃在班级群,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事,诉说着她的种种不开心,大家不敢回复,不知道哪句话说出去会让她想不开,会让她难过,会让她流泪。那是一个通知群,班级49名同学都不会屏蔽掉的接收重要通知的群,但是她就这样每天在群里说着自己。最后,班长无奈,但又不敢伤害她的自尊心,全体除她以外的48名同学,重新建了一个新通知群,以前的那个群,被闲置了。但是为了不让她发现,每次不管什么通知,依然要在原来的群里通知一次,大家也象征性响应几句话。我们在伪装,在欺骗,在保护她的不能再受打击的自尊。

后来的某一天晚上,她在原来的群里发了好几十条的救命,我们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说父母明天一早就会把她送去精神病院,要待一个月,还定了特别贵的一个月9000块钱的单人病房,目的就是让她不接触任何人,孤独死。她说进了精神病院以后,就会收手机,我们如果今天晚上不去救她,那以后的一个月,就再也不会收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了,如果一个月以后,她没被折磨死,还会联系我们。

我们在新通知群里探讨着,最后也没有结果,更多的,是把她的话当做和平时一样的“疯话。”

第二天醒来,刷朋友圈时发现,她发了七八条的去精神病院途中的视频,是在凌晨四点多,还说了好多好多仿佛人生永别的话。我看了以后躺在床上眼泪流下来,为她感到叹息,和心疼啊!!!

长期的家暴,使得她有时候在课堂上面对老师问她为什么迟到时,她会说:“哦,我刚刚是从医院回来,你看,医院的袋子。”

下课后,她又会和老师解释,自己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以为看到了手里的蓝色袋子,就以为是从医院来,其实,自己是从家里来的。

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多次以后,我们害怕了,大家都以为她得了精神病。但是她坚持说没有。

我曾问过,她的家庭和她自己。她说:他们家里有精神病史,大舅现在还在大连的精神病院,她的母亲,也就是那个整天打她的人,也是最近这几年才从精神病院出院的。她曾和我说,精神病院医生在检验她是否真的有精神病时,那个精神病院的心理医生连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都没看过就和我谈梦,真是可笑。她父亲生气,就让母亲打她,因为精神病人打人不犯法。

我曾见过她紫青的眼眶,红肿的胳膊,她说都是“昨晚”打的。她苦苦求她的母亲,但是依然不停手。

她对母亲的形容就是:“她精神病发作,谁也不管,就是个疯子。”

她和我说曾经看过好多的心理学方面的书,想着找到点能够治疗家里患有精神病的家人的方法。但是家里人统一认为,她脑子有问题。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精神病,他们满意了。”她说道。

我终于知道了L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从小到大在家暴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你还能要求她心理有多正常?有多阳光?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是无奈,是无助,是连倾诉的人都寥寥无几的孤独。

我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我想去找你,她带着哭腔说着。”

“我……嗯……你先说,怎么了?”

“我想加入你们志愿者协会。”

“为什么?嗯?”

“因为我本来从小就想帮助别人,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其他人。”

“那你……嗯……当然可以啊。”(事实上,知道了去年她的古怪的行为,我真的有点怵,怕我把她拉进我的志愿者群里以后,发生一系列的事,就不太好办了。但是她特别诚恳,我就答应了,但是没说拉进群里的事,她也没问。)

“你怎么啦,怎么哭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个人,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连室友都没有。”

“嗯?你不是复学了吗?你应该有室友啊,怎么了?”

“他们集体去找辅导员哭,说我欺负她们,根本没有的事,说我有精神病,不能和我一个寝室,否则被杀了我也不用负法律责任,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这也太过分了,这群大一的熊孩子,怎么回事?”

“我想和她和解。”

“她是谁?”

“我以前寝室的室友,我不想让我的大学生活画上不完美的一笔,可是她根本不听。你能体会到吗?当我开学来了以后,我发现,我以前的寝室,以前的床,住了别人。我的室友对我特别的冷漠,连道歉,都不听了。我怎么这么惨?”说到这时,语音又一度哽咽。

“哎(叹息一声),别想那么多了,既然复学了,就是新的开始,在新的班级好好学吧,我觉得你的智商可以的。”

“怎么学?新的班级同学微信都屏蔽我了,再怎么说,那也是别的班,我没有任何的归属感。我想回去和你们一起学习,我觉得我的智商能跟上,你和老师说说好吗?”

“不是啊,你听我说,我们也想你回来,可是你毕竟已经休学一年了,一年的课程你都没有学过,不是因为你跟不上,我也相信你的智商,是你即使和我们上课了,最后学校也不会让你毕业的啊,因为你好多学分都是空的,没修过。”

电话的那头她又哭了,和我说:“算了吧,太冷了,我要去食堂吃饭了,以后有志愿活动一定叫我,我要去”。

“好,快去吧。”

把手机静音后,重新放回口袋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我不知道她回到寝室后会怎么缓和室友之间的关系;去教室上课后和同学怎么相处;回到家后还会不会受到家暴。她心里现在应该是怎么想的?今后的生活怎么继续?我不敢随意想象。《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曾写到:每当你想要批评别人时,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同样的,我们也不能随意去评论和揣测他人的人生,因为我们未曾亲自体验,也不会真的有什么感同身受。

她真的有精神病吗?我特别坚定的认为没有,只是她太善良了,善良到植物枯死都会哭泣,写一篇文章悼念。同学还把这件事当做饭后谈资,嘲笑她。

我也曾为我养的仙人球的花蕾而流泪过。它在未开放时,就被人拔掉,嫌弃不好看。家人也曾一度认为我疯了,我和他们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剥夺一朵花绽放的权利,你的欣赏水准只代表着你自己。美丑善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评价了的。”我把那两个花蕾小心翼翼包裹在一张白纸内,放进盒子里,封皮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此二花殁于二鄙人之手,深感惋惜。那是我在高二的时候,现在五年过去,当我再看到那两朵花时,依旧认为,我的做法,没有错。从养那盆仙人球起,每年的开花,我都会拍照。花谢,我会用纸小心翼翼包裹起来干枯的花朵,写上花期,放进盒子,永远珍藏。如今,已开放十朵有余,今年,还给了我一个独一无二的惊喜,同时盛开,两朵花。家人都说,今年一定有好事情,花开双数,好事临门。事实上,我也真的拿了国家奖学金。当然,这是一个美好的比喻,更多的是努力奋斗,方可收获。

双花绽放


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无价的东西,我的同学她没有错,她阅读心理学书籍虽然天真的想治疗家人但是却并未收获好的结果也没有错。同学们,室友们不理解而排斥她还是没有错。那么,你一定会问了,错在哪?

错错错,错在她生在了一个这样的家庭,是为始因。今后的路,我们只能默默的,祈祷,一切,安好!

注:临近期末,又开始了图书馆背专业课的日子。最近特别忙,忙专业,忙工作,忙的连晚上睡前读书的时间都很少了。熬过期末考,又是光明的日子!愿每一个善良的人,世界能温柔待他/她!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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