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半卷烟,消磨着美好的旧时光,风一吹,倒戈了万千风情的影子,眉眼间的忧郁沧桑,消散了,绝非灰飞烟灭,而是揉在风里,继续吹……
张国荣,独领了一个时代的风华。
天真时忧郁,热烈时孤寂,上世纪的香港,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朦胧感,看不清,模糊的画质,过滤了清透的双眸;看不穿,含情的眉眼,见惯了多少纠缠。
桃花灼灼的季节,逆光里哥哥温暖如春的笑容,才显得,明媚而不刺眼,想起你时,时光里的尘埃,流光溢彩。
路好长,却不能停,背影格外漂亮。
漂亮的还有容貌,不漂亮的是看不到的心灰意冷。
阿飞正传》中的旭仔,清逸俊朗的外表下,是黯淡的心情。他哪般都像是在做戏,留恋声色,游走于形色的女子之间,或沉迷于他俊俏风流的眉眼,或沉迷于他低沉撩拨的情话,故作矜持都太不容易,然而终究是一场华丽的拒绝。
他似乎享受这种俘获,并乐此不疲,又似乎只是在试探,吝啬到一分爱都不会多给予。 轻轻浅浅,真真假假,心思被困住,成全自己,不被别人看到。
还记得那个影段,风情万种,颠倒众生。
一张床,倒睡的两个人,她望着他,他看着墙壁。她环臂,触碰他脸颊,指尖覆在唇边,他随意的,温顺的轻咬,鼻息呵在指甲上,晕了不浓不淡的雾气。镜头缓缓向上推移,眉头皱了,好看的眼,竟怔怔的出神,清冷的忧伤,凝在那里,化不开。怪他,用情太过逼真。
旭仔,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他的过去重复着一个又一个拒绝的故事,他给未来找了一个可怜有可悲的借口,他一遍遍诉说着无脚鸟的传说,追求着本就荒凉的向往,依旧无法逃离,一个空虚的花花公子的真相。
他成全了孤独的灵魂,成全了命运的哀伤。
如果说旭仔是个糜颓的狂徒,那么程蝶衣便是痴狂的虞姬。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当他含着血水于泪水唱出这一句,便生生被扭曲了人生,他单薄,弱小,孤独,而那唯一的依靠,是段小楼。从那时起,他对段小楼的感情,注定了错综复杂,半生颠沛。他多想,活成自己心中的模样,活成戏中一出霸王别姬,疯魔一时,却无人了解;痴情虞姬,却少了霸王。或许众人都可以笑他癫狂,他唯独想让小楼去懂,而偏偏小楼断了他的心心念念,不去成全。蝶衣追求完美的艺术,小楼追求平凡的人生。
他变了,变得不留情面,变得消极颓废,变得顾影自怜,与其说是变了,不去说是唤醒了另一个蝶衣,他极度敏感,但致命的缺点,还是那一个——段小楼。为了那把小楼曾渴望的剑,找到袁四爷,不惜舍弃自己。袁四爷成全的是自己的戏瘾,与对戏子的怜赏,蝶衣成全的是他与小楼的那段感情。当他冲进房门,见到小楼的瞬间,嘴角擦花的一抹红,触目惊心。那红里有落魄,有愁怨,有凄切,有屈辱,这些都敌不过,敌不过他的执念。
他勾过的眼,是虞姬看着凡夫的错乱。含着泪水的眼眸注定了一场一个人的相爱,在小楼的眼中,早已忘了当年,只是一把上好的宝剑罢了!
小楼是为了生活而活的人,凡人,就该是凡人的活法,世间的芸芸众生,也都为了谋生,免不了舍弃追求,免不了一个俗。而蝶衣偏偏守着执念不放手,多少时过境迁,从一而终,活成了传奇。
一念,便念一辈子。
蝶衣不聪明,又是极度敏感,他只会在压抑时遏制怒火,只会在心碎时自断肝肠。偏偏固执,追求一出唱了一生的戏,追求一段支离破碎的感情,追求没有结果的结果,注定是痛苦的修行。
一生,一个执念,换一场悲情。
张国荣,是否也心存执念,落得悲伤?当然执念是有的,追求技艺的炉火纯青,追求人生的坦坦荡荡,追求感情的真挚单纯。他做到了,甚至于完美。曾有人评价他:“只有不了解张国荣的人,没有了解他后不喜欢他的人。”这样绝对的完美,变成了事实,足以震撼人心。
他固然是有悲伤,这与他的抑郁症是分不开的,但他生生从黑暗中抽离出光明,给世界以温暖如春的笑容,一如既往。他热爱读书,坚持运动,时常兜风,空闲会友。这与旭仔与蝶衣是不同的,他们是在压抑中沉沦,而张国荣则努力着去走出阴影,向着光明。执着坚毅,可歌可敬。
然而他突如其来的死亡,令世界哗然。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他的命运与那些悲情的角色融为一体,人戏不分,阴郁自闭,矫揉造作,人们总是热衷于探索神秘与传奇,但又怎能揣摩他真实的内心?我没能力试探,更何况丈量的如此精准!
倒不如说冥冥之中注定就是一个谜,色彩传奇,画风美丽的谜。只愿他在远方安好,足矣。
眉目如画,在才华与性情上锦上添花。
繁华落幕,坠落时被撞落的清梦相伴。
风吹啊吹,帽子飞了,快乐的少年郎呵,一直追啊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