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937年末，上海。
傍晚时分，明公馆的灯光已经全部亮了起来。从大门外跑进一个少年，正是十六岁的明台。
“大姐！我回来了，大姐！”
明台已经十六岁，个子已经快和明楼一般高，穿着一身学生装，戴着一条红白格围巾，梳着学生头，从头到脚透着少年人的朝气，满面笑容地拎着书包跑进客厅。
“小少爷回来了！”阿香从厨房里跑出来，满心欢喜地向明台问候。
“回来了，大姐呢？”
“大小姐在楼上呢，大少爷和阿诚哥还没回来。”
“好，那我先上去了”，明台还不忘嘱咐阿香：“多做点好吃的！”
“知道了，小少爷！”阿香笑着答道，明台欢欢喜喜地跑上楼去了。
晚饭之前，阿诚推门进入明楼书房，明楼正在看报纸。
“大哥，「毒蜂」来电了。”
“讲”，明楼放下报纸，神情严肃。
“电台已经安排好，随时准备启用。”
“好”，明楼舒了一口气，“卢沟桥事变爆发，中日战事一开，我们的任务又要紧了。”
“好在现在租界里还太平，战事还没蔓延到这里。”
“大姐最近怎么样？”
“一直在忙集团里的事，不过大姐把在上海的两家银行迁往了香港。”
“迁往了香港？”明楼疑惑。
“对，一家改为财务公司，另一家与一个社团融资，成立了一个合作银行。”
“查到合作人背景了吗？”
“正在调查。”
“中日战事伊始，大姐这样做也无可厚非，现在上海的产业外迁也很普遍，只是......，我怕大姐冒进。”明楼蹙眉。
“放心吧，大哥，我会查清楚的。”
“大姐的性子，万一被日本人发现......”
“大哥，大姐又不是明台，做事有分寸，况且，我们也可以暗中帮助她。
“嗯”，明楼点头，“对了，明台最近怎么样？”
提到明台，阿诚笑了，“这个小家伙，还是老样子，在学校里不好好读书，瞎玩瞎闹。”
明楼又无奈了，阿诚又提到：“啊，对了，他昨天让我给他的成绩单签字来着。”
“他的成绩怎么样？”明楼提起精神，他还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弟弟的学业情况。
“其他科目都还差不多，不过......”，阿诚停顿了一下，“唉，欧洲简史和拉丁文……又没及格。”
明楼把报纸拍到桌子上，“你给他签字了？”
“他考成这个成绩，不能跟大姐说，又不敢来找你，那他也只能来找我了……”阿诚在明楼面前赔笑脸，“不过你放心，我教训过这臭小子了，明台还小嘛，慢慢来。”
“哼，这个臭小子，我还打算让他明年去参加香港大学的入学考试，准备让他在国内读几年，再考巴黎索邦大学的研究生，现在这个成绩，我看什么大学都没戏！”
“大哥，这些年我们都在国外，在家里大姐总是宠着明台，他的成绩现在这样，也不足为奇。不过，我听阿香说，明台最近总是很晚才回来，说是什么同学聚会，我看有点不对劲。”
“这孩子又在外面干什么，知道吗？”
“我盯了明台几天，他应该是去参加一个秘密的学生组织。”
“是我们的人吗？”
“不，应该只是一群和明台差不多大的孩子搞的一个左翼读书会，明台这些天就是去参加他们的讨论会。”
“哼，一群孩子，能讨论出什么？现在上海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明台参与这样的组织，有生命危险。阿诚，你找个契机，把这群孩子给我解散了，吓唬吓唬就行，至于明台，看我怎么收拾他。”
阿诚看着明楼气愤的样子，就知道明台有没有好果子吃了。不过他想起自己也是在像明台这么大的时候开始接触政治，加入进步组织，不自觉地笑了。
“怎么了，你小子又想出什么花样了？”明楼看到阿诚的笑容，又拿起报纸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当年我也是像明台这么大的时候，在巴黎......”
“你还好意思说”，明楼“哼”了一声，“当年你差点气死我！”
“唉，我当年啊，差点死在你的乱棒之下。”阿诚说着，故意做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明楼想到几年前他和阿诚在法国巴黎时，阿诚以勤工俭学为名接触我党的事，
“我们明家向来不许孩子搞政治，你当时是往我的枪口上撞，要不是贵婉拦着，我轻饶不了你！”
“那大哥当时不也已经参与政治了嘛。”阿诚嘟囔道。
“你”，明楼没说完，阿诚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没敢抬头。
“正是因为我先在这条路上走了，才知道这条路有多凶险，才不想我们明家的孩子再卷进来！”明楼缓了口气，又说：“没想到当时你已经背着我开始执行任务了，之后，你去了苏联伏龙芝军事通讯联络学校学习，学成回来，成为我的下级和副官，你啊，还是跟我一起走上了这条路。”明楼这番话，大有感慨的意思。
“那......明台？”
“明台还小，大姐早就表明态度，不许他参与政治，先不让他参与那个什么读书会。”
“大哥，你当真不让明台......？要不，我找个机会，让他和组织边缘接触一下，我怕他这样背着家里人参加社团、学社，万一被军统那边抢了先......”阿诚没有再说下去。
明楼叹气，“还是先不要了，明台还是个孩子，还是让他安心读几年书吧，至于什么学社那边，你盯得紧点，他要是再敢背着家里人去，你就告诉大姐，好好给他一顿教训。”他看着阿诚，“和组织接触的事，再等等。”
“是。”阿诚也体会得到作为兄长的难处，他也是明台的哥哥，自然也不希望这个孩子过早地冒险。
“当当当”，有人敲门。
“请进。”阿诚应声。
原来是阿香，“大少爷，阿诚哥，大小姐叫你们一起吃晚饭呢！”
“好，我们这就去。”明楼朝阿香微笑着，放下报纸，和阿诚一起出门向餐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