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不得了⋯⋯”村长正在院子里捣鼓着一些草药,狗子风风火火跑来了。
村长被突然一吼,吓得手上草药撒落一地,“狗子啊,快三十的人了,遇事还这样火急火燎的。你那狗嘴里能蹦出什么屁来。”村长弯腰收拾着掉在地上的干草药叶片,有点不高兴。
“村长⋯⋯不得了⋯⋯蛇,蛇全死了。”狗子双手扶膝,半蹲着身子,直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蛇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蛇是‘全’死了,全死在山地里。我亲眼看到的,吓得我就没敢停地跑来这了。”狗子特意把“全”字咬得很重。
村长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说蛇集体死亡的。“哪?快带我去。东子,你去文化站把文学叫来,他头脑好使,明白许多理。”对着闻讯赶来的儿子东子吩咐完,转身和狗子一起奔出院门。
(1)
四人前前后后赶到村外的山地里。眼前的一切,令四人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甚至是毛骨悚然。即使已经是第二次来到现场的狗子,依然还是双目圆睁,一脸的惊愕。
山坡不大,长着许多矮树、杂草丛生,一条溪流或有或无的在大小不一的石头堆里流淌。那些死蛇,就死在草地上、石头上。有的大点石块上挤挤扭扭地压着几条死蛇。草丛里扭七拐八地绕着草茎的蛇身,让人瞧着浑身不自在。
文学蹲下身子,用树枝挑了挑离他最近的一条死蛇,蛇身耷拉着,疲软地塌下地,就好像影视剧里中弹身亡的主角慢镜头回放似的。肚皮朝上扭曲着,眼睛圆瞪,一副痞子赴死的模样。
文学一连挑动了几条蛇身,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顺手抓起一条死蛇,端详着。狗子看着文学手中抓起的那条死蛇,红色与黑色相间,虽说已是死蛇,但他还是向后倒退了两步,喊着:“文学哥,别⋯⋯别,拿⋯⋯远点。”
“得,就你这鼠胆还来凑热闹。”村长挖苦着狗子,却走近了文学。东子步子跟随着父亲,身后的狗子也尴尬地移步上前,只是还保持有一步的距离,好似随时逃离的样子。
文学手里绕着死蛇,翻看着。“村长,奇了!”“怎么?”村长应着。
“这种蛇叫赤链蛇,瞧它身上红黑红黑的,像条铁链。我们这里属这种蛇最多,瞧地上死蛇大多是它。这种蛇一般傍晚才出来活动,是夜行侠,晚上十点后最为频繁。可现在是白天,却这么多赤链死蛇,这真是奇怪?”文学抖了抖手中的死蛇,蛇头晃了晃,把狗子又惊退了一步。
“狗子别怕,这是死蛇。即使是活蛇,赤链蛇也是无毒的。”文学劝慰着狗子。
“文学,这些蛇死前好像是很痛的样子。”村长说出自己的想法。
“村长,您说得没错。大家看,四周的死蛇肚皮上翻,身体扭曲一起。看样子有点像与什么东西争斗扭打过,但我仔细观察了几条死蛇,却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东子好奇地问,狗子也眨巴着眼睛看样子好奇心四起,早也凑近身子,忘了害怕。
村长用手分别拍了东子和狗子的头说道:“两个臭小子,白长了一对大狗眼,没见你文学哥手里的死蛇身体很光滑吗?”
两人边用手抚摸着脑壳,边听文学解释。“是呀!这些死蛇身体光滑,根本没受到人为的外伤,也没见有其他动物的抓痕或咬痕,很像自然死亡。”
狗子来劲了,抢着说:“那就是集体自杀。”“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没有外伤,并不代表没有内伤。”文学抓了十几条死蛇放入事先预备好的袋子里准备带回文化站。
(2)
狗子对文学带回死蛇做什么很感兴趣,文学也缺少帮手,便叫上东子和狗子充当助手。
夜幕降临,山里的夜晚十分宁静。窗外夏虫呢喃,蛙声四起,偶尔有人的动静,蛙声顿时静默,消停一会儿声响又起。飞虫扑腾着路边昏黄的灯光,小虫就似白光闪进闪出。
文化站文学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文学吩咐东子布置解剖台,要求狗子去村头五金配件店买几把锋利的剪刀。自己则去厨房烧了一锅开水。
文学将死蛇放在“解剖台”上,说白了就是在桌子上铺着一层塑料薄膜。拿出刚买的剪刀,对准一条较大死蛇的肚皮从颈部往尾巴一路撩开。随着肚皮大开,蛇的内脏器官全部被掏出,放在塑料薄膜上。文学凑近仔细观察,轻轻拨弄着。
猴急的狗子不时催促着文学:“发现了没?有啥?”文学却默默地摆弄着没有回答他,东子赶紧轻拍了一下狗子的肩膀示意他安静。
文学将十几条死蛇全部剖开,东子发现文学的眉头紧锁,他知道并没有什么收获,也就没问了。
夜已深了。
“东子、狗子,带上这些死蛇,我们走。”文学边用开水洗手,边说着。一番收拾后,三人消失在夜幕中。
三人静静地守候在今天发现死蛇的小溪边,经过这些折腾,狗子此时也不再害怕蛇了,只是文学一直让他们安静,心里塞满疑惑,憋得慌。
“东子你左手边,狗子你右手边,我这,大家各看一个方向。这个时间点正是赤链蛇最活跃的时刻,我们看能不能找条活蛇。”文学分工着。
三人睁大眼睛注视着,尽量使手电的光芒不移动。
突然,三人没照到的唯一那个方向有着“咝咝⋯⋯”的声音,文学小声示警不要惊动,关掉手电简。
三人缓慢靠近,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见一条蛇正在斗山鼠。可看了半天,却令三人大吃一惊,因为是山鼠咬着蛇尾不放,蛇却死命挣扎,被咬得遍体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赤链蛇以蛙、鼠、鸟,甚至小蛇为食。而此时此刻让文学想不明白,难道这山里的蛇变异了,开始吃素了。
“很晚了,明天,我们抓几条活蛇看看。”三人把解剖的死蛇埋后,各自回家。
(3)
文学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将近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一醒来,已经九点多,门口传来人说话的嘈杂声。
小山村地方不大,发现集体死蛇的事一早上传遍整个村庄,村民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归结为神灵、鬼怪,甚至有的说天地有异变,要地震了。这也是为什么昨晚上文学不告诉狗子和东子真相的原因。
一些村民和狗子、东子正窃窃私聊,其他三三两两叽叽呱呱,看到文学出来,围了上来。作为文化站宣讲员是大伙公认的最知理的人,文学明白如何处理。一大通道理宣传完,已是正午。
三人匆匆吃过午饭便赶向那条小溪边。文学告诉狗子和东子赤链蛇白天一般不活动都躲在水源的杂草中、石头下、大树旁,要二人注意这几个地方。
“我这看到一条,我让你跑⋯⋯”东子大叫。“我也抓到一条!”狗子虽然有些怯生生的,但还是抓了条。找了半天,三人终于抓住四条活蛇。通过烟熏鼠洞,还特意捕了几只山鼠。
回到文化站,文学马上将活蛇和活鼠放入了桶里观察。只见山鼠颤颤悠悠地躲在角落里,不敢乱动,时刻警惕着蛇会向它发起攻击。
“文学哥,你搞啥?蛇就是吃鼠,天经地义的!”狗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别急着下定论,往下着。”
随着蛇开始蠕动,山鼠越发不安,甚至“吱吱吱”叫着。狗子得意地笑着。可转眼奇迹出现了,一段时间后山鼠发现蛇并没有攻击时,竟然跳前跳后在蛇身旁钻来钻去,最后居然咬起蛇的身体。蛇却只顾在桶底痛苦地逃窜。
“怎么会这样?”东子呆愣了,狗子傻眼了。
“这蛇也想自杀了,不算,换条。”狗子利索地换了条蛇,结果一样。四条换了个遍,无一例外都被山鼠打败。
(4)
文学知道是揭谜底的时候了,要不村民们可能抓狂,毕竟洗脑似的大道理只能糊弄一时。
文学来到村长家,已经有部分说得上话的村民来了。这是文学与村长事先说好的,傍晚时分给大家一个答案。看见文学来了,大家顿时停止了议论,等待着真相。
“村长、各位。”文学环视了一周,款款道出,“这次的集体死蛇现象,不是大家伙说的有什么鬼神,更没有地震,只是一次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那些蛇为什么都死一块?”有村民问道。
“这是因为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需要水的滋养,那些蛇就是靠水源而居的,死在小溪边上不足为奇。我与狗子、东子,在小溪另一面也发现一处集体死蛇。”
“听村长说这些蛇死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确实如此。不仅没有伤痕,排除了人为或动物伤害的可能。而且经过解剖死蛇,蛇的内脏鲜红,没有丝毫的裂破。蛇根本就像是自杀。”
“这样说蛇为什么死,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原因?”村民们开始低声说话,碍于村长的面子,才没有大声喧哗。
“稍等会儿,马上会有结论。”文学脸向着大门外,这时大家才发现狗子和东子没有跟着文学。村长望着文学,他始终相信文学,只是如果没有办法说服村民,这样事会引发恐慌!
“村长,您可以解释一下山上那些烟气吗?”文学说。
“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煤层燃起来了。”村长看了看大伙,好几人点着头表示赞同。因为山村所处的位置是矿区,山中天然煤矿丰富。煤层露出来,与空气中氧气发生自燃现象,所以路边冒着热气的烟火就是燃烧的煤。
“问题就出在这些燃烧的煤层上。因煤燃着后会产生有毒的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硫,这二种气体在地下孔隙中流动,通过土层的缝隙流入蛇洞,许多蛇因此被毒死。一些体质较强的蛇,虽说逃过一劫,却因为中毒失去攻击能力,活活饿死。”文学将早上蛇鼠又一次放入桶中,争斗又次展示在大家面前,所有人都为此震惊。
“我让狗子和东子去挖蛇洞,如果猜测没有错,应该还有可能挖到死得更早的蛇,就是直接被毒气毒死在洞里的蛇。”
“没错,真神了!”狗子放下一个塑料袋,里面露出几具蛇骨,“有些烂了、臭了,只带来这些。”其实,狗子与东子早回了,狗子想看看文学是怎么说清这件事的,这时插上话,很大程度帮了文学的忙。这个结果,让狗子向文学投去佩服的眼光。
真相大白,文学又向众人宣传了一大堆有关“相信科学,杜绝迷信”的套话,总算把大家说得心服口服!
临走时,狗子突然凑近文学问:“文学哥,你那夜校什么时候还开班?”东子笑着敲了敲狗子的头,学他父亲的口吻:“就你这脑袋瓜子,能蹦出什么屁来。”狗子一直不信那些书上的蝌蚪似的文字会有什么神效。
这次真服了!没文化,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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