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式烧味杂记

怀想不置

漫步广府大小市场,除了日常时令蔬菜,肉禽档口,定会有烧腊区。玻璃橱窗黄光下,可见透红透亮的叉烧,皮脆油光的烧鹅烧鸭,档主正与那把锃亮的刀,等候着食客前来选购。

在广府几年,关于烧味这块,颇深之处,便是粤人“斩料加餸”之习俗。当地居民,每逢遇上开心喜事节庆之日,老友相聚,款待宾朋,往往会“落街斩料”。

何谓“落街斩料”?落街就是上街,去市场,餸,方言,指饭菜。“料”形容人,“有料”,指人有本事,背景大。食物上“料”则指烧猪,烧鹅,白切鸡为代表的大块荤肴。购买烧味时,都是整只未剁开的,向档主确定好部位大小,现场斩切,打包装盒带走。

按照肉食不同的加工方法,广式烧腊分为烧味,卤味,腊味。有些说法还会加上熏味,粤东客家盐焗类。可谓包罗万象,自成一格。其中烧味代表以烧猪,烧鹅,烧鸭,叉烧为主,甜咸适中,老少咸宜。

西周八珍就有“炮豚”的记载。南北朝《齐民要术》中记载了《炙豚法》,更是描绘了形容烧猪的句子,“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凡非常也。”广州南越王墓葬考古发现,出土了大量关于烧猪的器皿,更是证明烧猪历史之悠久。

烧猪的步骤,十分繁琐。经历屠宰,腌味,烧制。烧制者,需要事先选用肥瘦适中,八十斤左右的生猪。杀后拆骨,脊骨与肩胛骨一并剔除。烤制之人刀功也有讲究,下刀不能太浅,不易入味,下刀太深,则易刺穿表皮。再用盐和砂糖涂抹猪膛,腌渍一小时。深圳公明楼村,当地烧猪者的做法,会在猪膛中塞入咸盐,大蒜。

上述步骤完毕,需要竹签定型,再放入炉中,温火把猪肉水分焙干,烤制三成熟,再用猪皮钉刷在猪皮上扎出小孔,方便脂肪渗出,防止皮肉分离。炉内温度升至三四百度,进再放置炉中二次烘烤。均安标记烤猪做法,中间会拿出五到十次降温,还需油纸包裹猪耳猪尾,以免烤焦影响成色。

烤者大都已经大汗淋漓,油光满面。出炉全凭烤者的个人听觉和经验,再次浇上冷水,防止下轮烘烤焦糊。降低温度,再经过一小时烘烤,整猪熟透。

出炉刮去焦皮,速运至订者家中。“芝麻皮,金黄色“,是衡量烧猪外形合格标准。烧猪外表皮金黄鲜亮,食之薄脆,肉质酥脆,骨香,肥而不腻。

烧猪除了美食意义,还往往用来祭祖,告慰先人,祈求家族延续,族内人丁平安。以深圳公明楼村烧猪为例,当地人称“金猪”。会在清明,重阳用烧猪祭祖。

祭祖之后,孝子贤孙们,抬至家族辈分最大者家中。祭祀前,用红绸盖之,或用红纸包之,辅以酱料上桌,厨师斩切,众人聚集一堂分食。曾有东莞,香港两地不远千里,节前进村登门定制。当地人视食用金猪象征预示人丁兴旺,金玉满堂。

烧猪烤制方法,传统以木炭烧烤,也称明火烧烤。采用不易开裂的红砖砌成的土烧炉,通过烧热的砖头,产生的热量把肉煨熟,公明楼村当地盛产荔枝,选用当地特有荔枝木烤制,还会用泥巴封盖。“公明烧鹅,烧柴封泥。”

烧猪选用果木。以荔枝木,枣木,梨木等作燃料是因为火力均匀,耐烧,会产生芳香。传统土制方法成本过高,但是味道,却比电炉烤制好的多。单位奠基开工,庆典宴请,春茗尾牙,是烧猪出现的重要的场合。

烧味中不可或缺的还有一味——烧鹅。烧鹅出名代表属广东顺德伦教羊额的烧鹅。创制于明末清初,距今三百多年历史。

关于烧鹅当地有一个典故,据说是清代同治年间,一位进士上京赴考,此人是顺德羊额人何崇光,他选用家乡的烧鹅作为路途的“途中餐”,路途食之烧鹅,仍旧保持皮脆肉滑。

后来经过历朝历代不断在用料、制作方面的革新,烧鹅在广式烧味中的地位在不断抬高,不断寻常百姓家的饭桌。

媒体报导宣传,多是羊额雄记烧鹅。档主谈及自家的烧鹅,选的是黑鬃鹅,此鹅又名清远乌鬃鹅,肉质紧密,富有弹性,纤维较细,乃珠三角烧鹅上乘原料。选用的黑鬃鹅,必须养够六十日至九十日以上,保持肉腴肥美。

每家店都有秘不外传烧鹅调味料,有的用硬质木炭,明火烧制。有的用电炉,煤炉不同设备烧制。感其步骤繁多,宰鹅,挖鹅,入料,架壳,吹涨,碌水,风干,挂炉烧制,烧鹅店往往每日定量供应,供完即止。

上好的烧鹅,皮色如枣红,咬下去汁水横流,香味浓郁。蘸上店家的酸梅酱,甜咸适中。顺德是美食之都,除烧鹅外的美食,不胜枚举。



附记:

于江城读书,漫步学校夜市拐角的地方,不知何时开了家烧腊馆,遂一探究竟。试着用粤语上前交谈。见我是生客,楼下操作间老板和她妻子,略微吃惊。但老板回答,也以粤语时,心终于石头落地。

点了招牌烧鸭饭之后,上楼一个椭圆大锅中,揭开盖子,例汤是莲藕汤,感叹煲的味道刚刚好,就等待楼下斩切好的饭餸上桌。

吃饭之前讲究喝汤 。虽不是粤人老火靓汤,但也看的出下了功夫,上来的烧鸭饭片好的清一色鸭肉,没一块骨头。或许就是说同一门语言的缘故,便能给予些许数量上的照顾。

有些馆子,往往遇上不熟语言客人,不会如此照顾。足以见得语言之重要,方得以"益自己人","同声同气自己人!"对待!

饭被卤汁充分吸收,食之皮脆,肉嫩,颇有在岭南的味道。“汁捞饭”送饭!饭先一步吃完了,肉却还有剩。“阿叔,卑滴汁我,唔该!”呀,一些童年旧事浮现眼前。

学校饭堂之前有家,广式烧腊馆,开张伊始,花篮,横幅,易拉宝的阵仗,但凡凑够既定价格,附赠饮品。一时间,师生毕至,食客云集。没过多久便昙花一现,关门大吉了。

湖北这块的饮食习惯,口味偏向咸辣,多数人还是以川湘口味的家常菜为主,挺入荆楚之地的饮食新秀,自是要面对考验。

这仿佛是个信号,折射出一现象。当今的烧腊馆,逃离遍地开花,日趋饱和的南方市场,也纷纷北上开拓,寻求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扎根落脚。

细想,这也将南方饮食习惯与文化,带入另外饮食环境融合,让当地百姓尝试接受。当然,这个过程需要漫长适应,非一招一夕所能实现。

口味上,或许要符合当地人。

烧腊店增补随笔,9.28

食客和档主有时往往就是一种互利互惠利用关系。作为食客,你给它透露些考试消息,他感谢你的消息,会说加紧备货,同时作为感谢,也给足你分量,信息交换,某餐得到一份自觉分量足的食物,

在异地口操粤语,在对方心中觉得套近乎的可能。作为食客,自然内心想在语言上的相似性,有着份量上的照顾,可是并不会因为你而改变。吃的时候得明确告诉他,自己的口味以及使用的肉类的部位。后头指定部位,倒也满意。肉多的地方是鸭胸。骨头地方烤制前汁水较多,于个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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