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悦
01
下雨的冬季,冰冷刺骨,想起他的那声丫头,寒夜里她的心温暖如春。
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她1岁,而他13岁,整整比她大了一轮。那时她太小,没有什么记忆。直到三岁,那时的她才对他有浅浅的记忆:
破洞牛仔裤,短平头,时不时叼着一根烟头,痞气十足,令她极其讨厌。而他知道,从她来的那一天起,注定他要守护她一世一生。
5岁,她开始真正记事,然而自她记事起,她从未尊称过他。陈易,陈易,向来她都是直呼其名。是的,他叫陈易,她是他的丫头,是他的生命。
丫头被抱回来的那一刻,他是恨她的。因为,她的到来给他的父亲带来了耻辱,同时也给他带来了耻辱。
那时,他刚放学回家,带着痞里痞气的陋习,踩着一双灰色的运动鞋,嘴里叼着一根烟,听着耳机,一副天大地大的样子。
母亲的哭声震彻整条胡同,但他听不到。父亲将她往死里打,她却护着丫头不放。
父亲说,叫你去偷男人,我就南下半年,你丫的小孩儿都有了,还带回家里来,你个骚贱妇人,真不要脸,我不光要打死你,我还要弄死那小野种。
母亲没有反抗,因为错的是她。她不应该在父亲不在的时候,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更不应该在父亲回来的时候,还把那个孩子带回来。然而,那时的她毫无选择。
可正常的人都知道,那个孩子不是她那个男人的。南下半年,怀胎则要十个月,这个时间点衔接不上。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看见她在他走了之后大过肚子,陈易是她唯一亲生的孩子。
陈易推开大门的时候,屋里乱成一团,母亲一身血淋淋,父亲的阳刚的拳头把她打得不清,她的嘴角还在流着血。
“陈伟康,你给我住手!不可以打我妈。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陈易挽起手,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你小子,敢这么直呼你老子的名字,定是跟这个骚贱妇人同流合污,你知情不报,老子把你们一起给收拾了。”这个时候,陈易对他直呼其名,父亲火气更大了。
父亲的鞭子一鞭比一鞭重,密密麻麻地落下,陈易死命地护住母亲,母亲的怀里护着丫头,丫头在怀里哇哇大哭。
七大姑八大姨闻声而来,在大伙儿的劝说下,父亲才收了手。然而,父亲不肯罢休,他把她们锁进了侧房。
门外面,父亲又骂咧了一顿。母亲还是没有说话,陈易知道,丫头是李叔叔的女儿。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把她带回来。他好奇,但没敢问下去,他了解母亲,只要她想说,她就一定会告诉他。
02
母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易心疼至极,那可是跟他日夜相依为命的人啊!这么多年,她温顺得像一只绵羊,说话柔声细语,举止优雅端庄。
的确,母亲是个魅力无穷的女人,除了她的出身并没有那么光彩之外,她的言行举止让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然而,一个人的出生身份是致命的。知情的人都知道,母亲是外公在中年时期进修读书时与外婆的一段感情,而那时外公已有家室,妻儿老小满堂。
说白了,母亲是私生女,私生女跟小三的地位差不多,她跟外婆成了过街喊打的老鼠。只有外公心疼她们,于是为了保全她们,外公将她们偷偷地安排在那座他与外婆相恋的城市里,而每一年,外公总要借着出差的理由和时间坐火车去看她一回。
在母亲的记忆里,外公儒雅有风度,是个才华横溢的学者,虽说怀才不遇,但外婆了解他的深情。
外婆也知道,外公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只是因为现实的无奈,他没有办法把他们接到身边。但每个月外婆总能按时收到外公的信件,信里洋洋洒洒地道出了他对她们的思念。
而每一个季度,外婆也总能按时收到外公偷偷寄过来的生活费,这些生活费足以让她们的日子过得没有那么紧巴巴。
但母亲就要每一年才能见到外公一次,就像每年只过一次新年一样,而外公就是外婆的“新年”。
为了等那一天,外婆从年头盼到了年尾,外公来的家书和他们之间的信物,成为了她消磨时光的东西和生活下去的勇气。人有些时候很奇怪,有所惦念,心里就有所期盼,有所期盼就有生活的希望。
这样的光景,一直延续到大外婆病逝,那个时候,母亲十五岁,已经生得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
大外婆病逝之后的一年,他亲自来接的她们。见到外婆,他哭了,外婆也哭了。而见面时,外公对外婆的那声“丫头,你受苦了。”让外婆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这么多年,外婆一个黄花闺女带着一个孩子未有嫁娶,只为外公的深情。
如此开来,外婆不易,外公也不易,上有小下有老,还要顾及他们娘俩,只为信守跟外婆的诺言,以及作为男人的责任。
母亲也不易,因为出生的身份问题,她要承受更多异样的眼光,时代早就给她的脸上贴上了异样的标签,无论最后她们一家如何相聚一起,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毕竟,外公除了她之外,还有四个孩子。
03
母亲20岁,外公去世,无奈之下,她被同父异母的长兄许给了父亲。
陈易觉得父亲能娶到母亲,是他一世的福分。母亲生性柔和,举止优雅,善良勤快,更重要的是母亲有才,只是父亲没有珍惜过,所以父亲不配,父亲有时候无赖之极让他甚是反感。
但是父亲终究是他的父亲,这是赤裸裸的血缘关系,他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他无力抗拒,无法选择要与不要。
陈易说:“妈,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不会让谁再欺负你。”儿子的安慰是母亲最大的欣慰,母亲听后笑开了。
母亲的身边,还不会讲话的丫头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圆脸大眼,酒窝小兔牙,萌萌的样子甚是可爱,这是陈易第一次认真打量丫头。
对于丫头,一开始他是不乐意接受的,他没有办法体会母亲对丫头的用心,以至于到后来,他还因此被别人笑话自己也是母亲跟其他男人的野种时,更加怨恨母亲对父亲的不忠。
但母亲说:“易儿,妈对不起你,妈知道这样不好,但妈实在没有办法。你也听说了,李叔叔前段时间意外去世了,丫头一出生的时候,她妈大出血撒手人寰,李叔叔和我到底来说都是相好一场。”
“而我跟你李叔叔的感情并不是只停留在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上,以后你会明白的,时间长短并不能决定感情的深度,两颗心的相惜和灵魂的碰撞才是最重要的。”母亲说。
“我爱你李叔叔,自然也要爱丫头,因为丫头是李叔叔的命,自然也是我的命,所以李叔叔走了,丫头还那么小,我不能置之不理,让她无依无靠。易儿,从今天开始,无论妈做出什么决定,希望易儿能够理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丫头唯一的亲人,丫头是你的妹妹,你唯一的妹妹。”母亲又说。
陈易不再说话,但他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喜欢丫头,在他看来,丫头是个累赘。那一次之后,母亲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跟父亲离婚。父亲不肯,因为一直以来,只有休妻,没有休夫一说。
母亲的决定等于在父亲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这让父亲多少都挂不住面子。母亲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父亲脸色紫绀,火冒三丈,恶狠狠地说:“偷了男人,给我带了绿帽子,你还想跟我离婚?”
然而,父亲越是怒气冲冲,母亲越是沉默不语。对于情绪很外露的人来说,沉默是最令他琢磨不透的回应,同时也是最令他抓狂的回应。
母亲虽然沉默,但她并没有妥协。在母亲的世界里,情这种东西,刚经历时凭直觉,涉事多了靠经验。她对父亲太过于了解,知道他所有的秉性,女人对于他而言,不过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回想他们之间,因为在一起有了孩子,所以一开始以来她拼命地对他好,行事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让他不喜欢,不开心的事情。
直到之后的拳脚相加,她才渐渐发现这并不是真爱,而仅仅是一种赤裸裸的取悦。真正的爱情是两种情绪的彼此融入,而非互相的控制,在感情里,你放弃了自己,爱情却抛弃了你。
到后来母亲坚决地说,“离婚吧,这么多年我受够了。”
父亲说:“离婚可以,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你带着你跟那个男人的野种走,滚得越远越好。”
04
父亲跟母亲最后还是离婚了,在那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的年代里,离婚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自古以来流传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让众人在闲暇之中谈论起这段婚姻,都将矛头指向母亲,这件事之后,母亲成了有名的荡妇,她被冠与抛夫弃子,与他人通奸的骂名。
但只有母亲知道这其中的艰辛,然而百口莫辩,自辩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很多事情也无需辩论,只因众口铄金,她深知一个人是说不过一大群人的。
母亲在离开的时候,陈易多少都心生怨恨,他觉得母亲可以为了一个死去的李叔叔,为了丫头放弃了他,这么多年的爱,竟然不如与一个外人的感情,这样看来,母亲多少有点绝情。
但他没有拦她,他知道,母亲去意已定,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努力,都不会挽留得了母亲的决绝。
母亲走了,陈易觉得世界瞬间崩塌了。他恨起了母亲,也恨起了丫头。
在某些男人眼里,女人如衣服,无需隐藏欲望。母亲和父亲离婚之后,父亲很快就找了个年轻的后妈,并且生了个孩子。
父亲重组家庭后,自然无暇顾及陈易的生活,陈易仿佛成了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那一段时间,他开始了吊儿郎当的日子,逃课、打架、吸烟······十来岁的他成了大家眼中的问题少年。
自古有西街穷,东街富的说法。跟父亲离婚了之后,母亲从东街搬到了西街,住进了李叔叔的家。
东街是一条嘈杂幽长而古老的街道,石板路的两旁,都是土砖土色的低矮的建筑物,偶尔几株叫不上名的花束从院子里,从瓦房上探出头来。家家户户门口都做着石凳,一到夏天,三姑六婆便聚在一起坐谈八卦家常。
而李叔叔的家正是西街街角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土砖房。秀气的院子里一共有五间矮平房,中间那间正房,李叔叔的头像被方方正正悬挂在屋子的正中央,头像前的香台上插满了香火,星星点点,熏香萦绕。
陈易是在两年之后,才第一次来到了这个院子里。那个时候,正好要过春节,丫头三岁多,扎着长长的马尾辫,齐刘海,双眼皮,大眼睛,小酒窝,已经从当初那个喃喃学语的小婴儿,长成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而彼时的陈易,眉宇间透出翩翩少年初长成的气质。
院子里,丫头正在替母亲择豆子,说是择豆子,其实是在玩。
她边择边问:“妈,你说哥哥会来,怎么还不见他呢?等下哥哥来了,丫头要给他唱首歌,就唱马兰花儿开。”母亲点头微笑。而丫头说完,便哼起了歌儿。
院子里的门没锁,陈易目中无人似两手破开了门。母亲立刻放下手上的活,笑脸相迎。
母亲说:“易儿,正念到你。今天在集市上碰见你,这不春节了吗?想叫你来吃个饭,没想到你真的答应了,谢谢你。”
“我来看看,不代表什么,饭不一定吃,你不必费心思。”
这时丫头跑了过来,说道:“哥哥,丫头给哥哥做饭,回头哥哥跟丫头一起玩好吗?丫头给哥哥唱歌好不好?”
陈易对她撇了一眼,丫头的懂事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用傲慢,用冷漠去拒绝母亲和丫头的热情,这么多年了,其实母亲不曾忘记关心他,只不过他一直是拒绝的。
05
他想起,某一次学校演出,母亲带着丫头到场观看。演出结束,后台上,母亲将做好的点心递给了他,他却当着众人的面把点心倒掉。
陈易说,“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我,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关心,你有空多关心丫头吧。”
母亲不语,但脸上写满了忧伤。她知道他还在生她的气,当初决绝的离开,多少是他心里的创伤。
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爱本身就是不能凑合的,没有了爱,婚姻也只是形同虚设,与其默默忍受,不如一刀了断。
再说了,她知道他不可能会接受丫头,可丫头举目无亲,她又怎能放弃她?还有,对李正声的爱和承诺已经深入骨髓,知情的人都知道,李正声是因为她而死的。
他为她付出了生命,她因为他放弃了婚姻,这种牺牲,相对以来多少显得有点浅薄。但她不能随他而去,她还有陈易,还有丫头,这些都是她的生命。她只希望有一天,他能理解她的苦衷。
院子里,陈易得拒绝让母亲有种想哭的冲动。母亲说,“多少吃一点吧,饭我基本上都弄好了,就差个炒个你爱吃的豆子。”
陈易说,“不用了,留着给丫头吃就好。”陈易这么一说,丫头竟然满脸悲伤,暗涌在眼眶里打转。
她听得出来陈易的意思,她知道陈易不吃饭就是要走,就是不会陪她玩,她盼陈易来,可是盼了好久。
丫头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她边哭边说,“妈妈不是说陈易是懂事的好哥哥吗?好哥哥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不愿意陪丫头玩?我不要这样的哥哥,我不要。”
丫头的哭声越发厉害,母亲抱住她,一边哄着她,陈易心里过意不去,他抱过丫头,连声道歉。陈易说,“哥哥在这里吃饭,哥哥陪你一起玩好吗?”
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陈易这么一说,丫头立马停止了哭声,脸上很快恢复了天真的笑容。有时候,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干净单纯,伤心就哭,高兴就笑。
那一天,是陈易第一次跟丫头近距离的相处。而一直以来,陈易就希望自己有个妹妹,可以给她绑小辫子,可以跟她一起胡闹,可以一直疼着她。
而撇开大人之间的关系,单纯来说,丫头真是符合至极,丫头楚楚可爱,又是给陈易唱歌又是为他跳舞,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就连在一旁的母亲也欣慰地笑了起来。
那一天,是她们这么多年以来,相处最为融洽的一天。陈易想到,母亲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自己的成长,他有一天一定能够在心里原谅她,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丫头的存在,加速了他对她的原谅。
从那之后,陈易往丫头那里跑的次数增多了。母亲在一旁做女工赚钱养家,陈易就在旁边陪着丫头玩耍。
丫头对左邻右舍的小朋友说,她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丫头的话,温暖如春,陈易听了,笑容舒展开来。
告别了那段青春的叛逆期,陈易的成绩突飞猛进,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06
事实上,陈易对丫头的真正接纳,源于母亲的去世。
母亲去世那年,陈易大三。如同外婆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好人却不得善终。后来,他才真正明白,有一种病或许是基因里的潜在遗传,且生老病死实为宿命使然。
如同尿毒症的大部分症状一样,母亲最后的那段日子,脸色蜡黄,全身浮肿,双腿痛得走路都成问题,最后只能躺在床上。
那时,丫头已经上小学了乖巧伶俐的她几乎能够独当一面。母亲似乎知道这一天会早早来到,所以在丫头五六岁的时候,她就开始教她炒菜做饭。
母亲常说:“学习可以放在第二位,只要身体健康,能够自食其力,将来无论到哪,做什么,都能活下去。”
所以,那会儿只有5岁的她,要脚下垫着小板凳才够得着晒衣架。但她在厨房切菜、烧饭的架势相当熟练。
她每个早晨要完成这些事情:洗脸、洗手、刷牙、做早餐、吃早饭、去学堂,这样“充实”的早晨让很多大人瞠目结舌。
而放学回家后她还要叠衣服、晒衣服、刷碗盆、打扫、整理橱柜、收拾衣服,给母亲做饭……
丫头记起来,五岁生日那年,她得到的礼物就是一条围裙。起初的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直到母亲病重卧床不起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了母亲的这番良苦用心。
而那会儿,陈易在外读书,所以照顾母亲的责任自然落到了丫头的身上。
上学、放学、给母亲做饭、洗澡、翻身……十岁不到的她,将母亲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然而,不到半年的光阴,母亲还是走了。母亲走的那一刻,安静而祥和,丫头可以自力更生,陈易也很争气,已经成为了镇上唯数不多的大学生,她可以瞑目了。
如此,在一声声哀嚎中,丫头和陈易送走了母亲,依照她的遗言,她就葬在李叔叔坟墓的旁边。
母亲走了之后,真正就剩丫头和陈易相依为命。
丫头在镇上读书,而陈易在省里读书。母亲走后,他把丫头接到了学校,并给丫头找了离学校较近的一所小学。
陈易没钱,这几年的大学学费靠的是助学贷款,生活费也是自己勤工俭学得来的,加上每个学期的奖学金,足足够他大学四年的费用。
但今时不同往日,母亲走了,他成了家里的主心骨,他得赚钱养着丫头。丫头在上小学,读书是他们作为农村的穷孩子唯一的出路,所以他怎样都要想办法让丫头继续上学。
丫头的学费是够了,但她没有住的地方。租房子是不现实的,陈易负担不起。一番思想,陈易在征得宿舍同学的同意后,让妹妹跟他住在一起。
刚开始丫头还小,对于男女之间的各种不同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但时间久了之后,丫头就感觉不自在了,因为宿舍里一到夏天都是一群裸男。
而不但丫头不自在,宿舍里的同学也感觉不合适,于是便有人把陈易长期留宿丫头一事捅了出去。
那段日子,丫头无地可去。陈易放心不下她,也只好晚上陪着她。负责教学楼保洁的阿姨见他们兄妹俩可怜,偷偷地把他们藏在教学楼的清洁室里。
清洁室很小,不过十个平米。除了保洁阿姨中午休息的1米2的小床铺之外,就是一大堆清洁的工具以及破旧的桌椅。
陈易让妹妹睡床上,自己睡用桌椅拼凑成的床铺。因为是偷偷住下,所以大晚上教学楼熄灯后,他们也就不能再开灯,不然很容易被保安发现,一旦被发现后,这临时的住处就没有了。而一大清早,保洁阿姨来做清洁,他们就得起床。
“丫头,跟着哥哥受苦了,再忍忍,等哥哥毕业工作,挣更多的钱了,我们就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陈易心疼地说。
“丫头不苦,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丫头听了,直摇头。
07
“生命如同虫翼般轻薄脆弱,又似野草般顽强坚韧”。
苦难铸就了陈易和丫头刚强的性格,同时他们也知道:“苦难的经历并不是博得别人同情的资本,奋斗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陈易和丫头在自己的努力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在奋斗的过程中,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生活中,险象环生的人生境遇里,会有突如其来的柳暗花明。
原因是蜗居在教室休息室里太久之后,终究还是被校方发现了。一开始他想,可能会因此被校方责罚,但没想到的是,校方在得知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带着妹妹上学的事迹后,反而被他面对苦难时不屈不挠的精神给打动了。
他因此被列为学校里的感动人物,同时也被授予省里的先进青少年感动人物。如此一来,这个在贫困中求学,在艰辛中自强,看似文弱,但是在精神上,从来是强者的少年事迹轰动了一时。
如此一来,捐资助学的爱心人士也闻风而来。有的捐款,有的捐物。丫头的住所有着落了,读书的费用也有着落了,生活也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着。
陈易大学毕业那一年,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本校的硕博连读。校方考虑到他带着丫头的特殊情况,特批给他一个单人的宿舍。
而等他硕博连读毕业后,丫头也已经上高中了。这么多年来,丫头心里自然清楚,陈易一直没有找女朋友,都是因为考虑到她的存在。
而已经上了高中的丫头,已然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如同儿时一样,聪颖、乖巧、懂事。她多次催促陈易找女朋友,但又不真正希望他找到女朋友。
这种极其矛盾的心里,让她觉得怪异极了。这么多年来,和他的相依为命,让她似乎没有办法承受他的离开,想到他有女朋友后,会因此忽略对她的感情,心里难免酸溜溜地。但她也知道,她这样想是自私的。
事实上,陈易毕业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丫头上大学之际,那一场与另外一个女子,因缘邂逅而成熟的走向婚姻的感情,让丫头既高兴,又失落,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的感觉。
“丫头,别想太多,你什么时候都会拥有我。”陈易结婚那天,似乎看出了丫头的忧伤,于是安慰她。
丫头点点头。她想:“也许,这就是宿命的使然。别样的长相依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毕竟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陪着一个人。”
或许她该明白,在这段毫无血缘关系又比亲人更亲的感情里,他们俩注定也只能是兄妹之情,韶华青春,一生有他轻唤自己:“丫头”便好。
剩下的,就交给时光吧。这一生,他若安好,便是晴天。
大家好,我是与君成悦,爱码字的身怀六甲的二胎辣妈,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哦,么么哒^3^